他悄无声息地从两个结伴而行的燕兵身边走过,看到其中一个困惑地张望周围,但心中知道,士兵注定一无所获。心态稳定的张濛穿越一顶顶简陋的帐篷,绕过一丛丛熄灭冷却的篝火,很快抵达了他之前预定好了的一个陡坡之下。
这时隐身时间刚刚结束,差一点儿他就要被不远处的巡逻士兵发现,而他已经离开了燕军扎营的范围,径直躲藏在面向惑城,不能被月光照亮的角落。
张濛数着心跳等待,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下,轮回者内心深处潜藏的野兽微微呲出獠牙。
冷却时间结束,张濛又一次开启隐身,这次不用于方才的轻手轻脚,张濛迈开双腿,大步超前奔跑,犹如追逐猎物的斑豹,不过隐身一半时间便抵达了惑城墙下。
他曾目睹燕国低矮可怜的城墙,也在心中发出「助跑几步就能翻过去」的豪言壮语。此刻两相对比,惑城城墙果不其然更为高耸厚重。可惜强也强得有限,张濛五指缠绕丝丝缕缕黑雾,手指抓入比后世水泥脆弱太多的土夯墙面,生生插入五枚细洞,以此为借力点,犹如蜘蛛般敏捷攀登,不出十秒便从城墙另一侧轻盈翻下。
他屏息闪躲进最近距离的阴影中,耳环的隐身效果再次消失。
静静等待片刻,一队巡逻小队朝墙边走来,张濛悄然吞服一片从周茹处购置的转性别药片,蜷曲在阴影之中,朝小队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伸出了手。
之所以不使用男性的身躯,原因便在于他过于高大的身形,一米九的男人无法混入敌军,但一米七却可以。张濛重新从男人化为身材修长的少女,她有些久违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扒下在刚才被她捂着嘴拖入阴影并勒晕在地的士兵衣裳,自己穿好。
她将□□的男人塞进月光难以照射的墙壁与丘壑之间缝隙的阴霾内,在他的同伴发现不对前,悄无声息地挂在慜国军队巡逻士兵的末尾。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局促,实际耗费不到半分钟。
感谢漆黑的深夜,困倦的士兵和她出色至极的身体素质。
张濛就这样将简陋头盔低低地压在前额,大摇大摆地伪装成另一个人,跟随敌军一道,在这漫漫长夜中就着他们手中烛光微弱的纸灯向前。许是空气寒意太甚,又或者寂静之中容易生出恐惧,几个兵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唉,不晓得刘副将与吴副将谁会成为主将?若不是苏将军……哪里轮得到他们!在此危机时刻争权夺势,也不怕苏将军半夜找他们!”
“慎言,慎言,我等小卒子,与那些事情也没甚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若顶头的官儿站错了队,我等岂不要成下回先上战场的炮灰?”
“上次我在城墙上远远忘了一眼,瞧着燕军也不如我等人多器利,上战场便上了吧,说不准还能拿到些功劳油水,何惧之有?”
“蠢材!燕军中有修罗恶鬼附在人身上,在战场上吸食血气精魄呢!那二百弓箭手一个都没回来,连苏将军都给杀了,我等在修罗面前岂不连塞牙缝都懒得!要去你去,我不找死!”
“这……莫非真有修罗?怎么如此?天不在我慜国么……”
“胡扯什么!莫要多言!前头便是拐弯了,省得嘴上抱怨给旁人听见,我慜国素来强大,日后也定会如此,什么修罗什么恶鬼,皆不能敌。”
几人歇了谈话兴头,继续沉默前进。
差不多绕着惑城走了小半圈,张濛通过光明正大的查探与自己在黑暗中也十分敏锐的视觉,摸清了双脚丈量过的周围的地势与路线,如同她曾在童话世界中一直做的那样。
在这支队伍与另一支互相交换时,张濛有些兴奋地期待着他们有谁能认出自己并非队友,而是敌人。
可惜极了,他们兴许压根没有往「敌人会没有丝毫动静地打扮成自己人的模样」的概念,又兴许他们对面孔生疏的士兵已经习惯,张濛顺顺利利地进入了他们隐秘的扎营地,甚至借着月光看清了远处不同于士兵营帐的耸立的长官营地。
这时「白色恋人」的冷却时间已经度过。
张濛启动隐身,悄然脱离了其他人,往那顶特殊营帐走去。
她从腰间一抹,薄如蝉翼,剑刃有如流水的腰剑「锐眼」从柔软化为笔直携在她掌间,掀开帷幕一角,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内部充满密闭空间长久不通风却住人的沉郁空气。
张濛心态平静乃至轻松的将腰剑的剑尖从正在熟睡的男人的左眼窝刺入,轻柔地搅烂了他的大脑,让他只来得及手脚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空气中刹那便多了血腥的淡淡气味。
她在抵达男人身边时经过了桌边脱下,摆放整齐的副将级别才能穿戴的铠甲,确认了此人身份。按理说,她本应在杀死男人后及时离去,可张濛突兀生出了一个狠辣的念头。
兴许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兴许是被血腥味与安静的刺杀勾起了嗜血之情,她嘴角带着淡淡微笑,从尸体腰间拔出一把开锋了的短刀,将其再次扎入眼窝拔出,沾满脑浆与鲜血之后,才施施然放在男人手里,叫他牢牢握紧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