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拍在他胸口,直接将他的肋骨打得断折凹陷,肝肺几乎撕裂破碎,每呼吸一次,便有一阵阵剧烈的抽痛在胸腔炸开,仿若刺棘狠搅。腥甜的血水疯狂上涌,堵塞咽喉,令他有眩晕窒息之感。
他之所以停在此处,不是因为安全,而是因为不得不停。
这内伤在他全力运转轻功之时愈演愈烈,不断加重,令他眼前发黑,几生幻觉。若再不顾一切继续前行,楚云声担心自己会陷入昏迷,性命堪忧。
而事实也正如楚云声所感知的一般。
简单处理了肋骨伤势,楚云声凝神入定,内视己身,看见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受了重创,多处裂开细纹,只凭一身含神巅峰的气血苦苦支撑。周身经脉更是损伤严重,脆弱不堪,好似连真气内力都无法再承受,随时都要寸寸崩断。
这样的内伤,便是他竭力抓紧时间调息,恐怕也恢复不了多少真气,同样,也无法阻止伤势恶化。
两刻钟后,楚云声收功起身,站定的刹那险些栽倒,幸得他紧挨着树干,不着痕迹地借了下力,并未引起谢乘云注意。
“越过烟霞山,就到了铁山寺地界,铁山寺主持虽只是定丹初期,但通风报信,暂保我们一命,应当还不成问题。”
谢乘云睁开眼,边顺着楚云声的力道靠到他背上,边低声说道:“云巧绿在有意驱赶我们避开那几条外界进入金陵的主道,她知道我们想与援手会合,便偏偏不给我们这个机会。”
“我们已偏离方向太多,唯有铁山寺,或是一处希望。”
话音未落,谢乘云忽地剧烈咳嗽起来,一线血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不等滑落下颌,便被他以手指揩去。
沾了血的左手落下,重新又提起了剑。
“少说些话,留存气力。”
楚云声见他痛苦,心头不由拧紧,沉声叮嘱了一句。
说罢,也不敢再多停留,立即强提一口真气,纵身而起,借风势向山林更深处逃去。
五个时辰后。
天已黑透,深山狼嚎虎啸,奇树怪石肆无忌惮地伸展着细长的影子,诡谲阴暗,令人心悸。
楚云声收敛气息,渐渐放慢了速度,谨慎潜行。
夜晚的深山与白天大不相同,危机只多不少。天黑之后,谢乘云剑下斩杀的潜伏夜猎的猛兽比之白日多出了整整一倍。这令他们无暇清理痕迹,只能任由云巧绿寻迹追来。
“咳、咳咳……楚楚,我们同她周旋得太久了。”
黑暗中,谢乘云低声咳嗽着说道。
楚云声眉心微拧。
他知道谢乘云的意思并非是嫌这拖延的时间太久,而是在诧异,以云巧绿的实力,就算毒物在山林中受了限,也绝不该在能找到他们大致的行进路线的前提下追了数个时辰,都未曾追上他们。
以其下手的狠辣来看,绝非是她不忍斩杀他们二人。
“看来我们被当成猎物耍弄了。”楚云声判断着云巧绿的心思。
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坠在他们身后,追得他们不敢停歇,精疲力竭,直到伤势难以压制,或是活活累死。
果真是魔头想法。
“若是如此,她暂时不会出手,只会在我们将要抵达铁山寺时将我们杀死。”楚云声低声道,“我们放慢速度,抓紧恢复,能恢复多少便是多少,到时搏上一搏,看是天要收我们,还是我们要胜天。”
谢乘云点了点头,趴在楚云声背上勉力调息,不再说话。
果然如两人所料。
云巧绿气势全发,每每在将要靠近二人,刚被感知到时,便稍稍放缓速度,并不急于追上来shā • rén,反而如戏弄已在掌中的猎物一般,毫不在意。
楚云声背着谢乘云,踏着无数嗅着血腥味而来的猛兽尸体,穿过最后一截林路,转到了下山的一条靠峭壁临悬崖的鱼肠小径。
夜间山中已起浓雾,小径只有一掌之宽,若隐若现,并不清晰,稍有不慎,便是坠入云雾,尸骨无存的下场。
楚云声静心沉思,拂去杂念,毫不犹豫,足尖一点,便掠上了小径。
潮凉的雾霭笼身,明明是盛夏夜晚,此间却寒气入骨。
楚云声脚下沉稳,避让滚石,在这条陡峭漫长的蜿蜒小径上身似轻鸿飞燕,正全力飞奔。
谢乘云侧目朝下望去,崖高千丈,深不见底,每落一步就是一片碎石土渣掉落,令人怀疑下一步落下,人便会同那些碎石一起,滚下山道。饶是他不畏高,也自信楚云声的轻功,但仍不知不觉透出一身惊悸的冷汗来。
很快,他们望见了小径尽头,也望见了远处铁山寺飘摇在雾中的灯火。
楚云声深吸一口气,全力冲出。
谢乘云凝眉,左手握紧了抚雪剑。
若无意外,云巧绿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