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画给我看。”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在说这句话时,更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柔情。
这份柔情蕴在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中,从唇舌间轻捻而出,透着难以掩盖的珍惜与爱怜。
闻言,江迟迟愣了一瞬,随即抬眼向傅巡看去。
果然,江迟迟在男人的眼底,看见了如星光般细碎而温柔的笑意。
傅巡没有像刚才一样看着他,而是转身去看着那些画。男人那仿佛带着温柔的星光的眼神落在画上,就连嘴角的弧度也不自觉地上扬着。看着这样的傅巡,江迟迟忽然想到,傅巡在看着这些画时,一定透过了它们,看到了许多美好又浪漫的往事。
那一定是很美好、很珍贵,又很让他留恋的记忆。
不然傅巡不会在无意间便露出这样的笑容,也不会有像这般温柔得仿佛盈满了星光的眼神。
想必刚才那些在无意间泄出的柔软与深情,也不是给他的,而是给这些画的主人的。
江迟迟将视线移到傅巡正看着的那幅画上。画上画的是一片海,海的另一边,是一处高耸的雪山。
无垠的海上海浪翻腾,孤立的雪山肃穆而震撼。自然造物的描绘与构图带来了极强的冲击力,雪山的冷冽与海浪的汹涌仿佛要冲出画布,浪涛庄严感与孤山的神秘感在此时相辅相成。
如此强烈的冲击感,梦幻而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
“画出这些画的人是他。”江迟迟放轻了声音说道:“是你的初恋。”
拥有这样的天赋,也画出了这么多的画,却不愿意开办画展,不在意业界的认可,也不在意那些将会被他的天赋吸引而来的知己。
他只愿意给傅巡分享。
倒也是……不辜负傅巡这么多年,仍念念不忘的深情。
多好啊。
“你很爱他。”江迟迟垂下眼,低声呢喃道:“他也很爱你。”
傅巡和他的那位初恋,他们就像那本日记的主人一样,有过冲动热烈却日久弥新的深情。
可以热烈地爱,疯狂地相拥,毫无顾忌地回忆。
和自己不一样。
和他……完全不一样。
“谁会爱你?你母亲根本不爱你,父亲不再爱你,就连‘那个人’也不在你身边,没有人爱你!没有人会永远爱你!”
江迟迟刚才那句说得很轻,傅巡的注意力又有一部分被画吸去。傅巡站在画前,一半的心思放在回忆江迟迟第一次向自己展示这些画的可爱的模样上,剩下的另一半,只来得及听到江迟迟方才那句“画出这些画的人是你的初恋”。
“你看出来了。”傅巡轻笑,眼底还带着如方才一般细碎而温和的笑意。
傅巡还在想着江迟迟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的样子。
少年努力保持着神秘,神情却里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在推开了这扇门后,几十幅认真描绘了许久的画一齐出现。他被那场景冲击得一愣,余光却没有错过少年一直紧张地盯着他观察他反应的眼神,和那带着几分骄傲与满足的、如星星般亮起的眼睛。
“嗯。”听见傅巡的答复,江迟迟只是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
傅巡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他也不傻。
他当然会看出来。
江迟迟忽然不知道傅巡这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又为什么对这些画的作画者的身份毫不遮掩?
当然……画出这些画的人是傅巡的初恋,这没什么。
这本来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傅巡刚才……却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展示着他对他的初恋的爱。
嘴角勾起的笑意,眼底温暖的柔情,和那无法掩饰的爱。
但就在刚刚,傅巡还能轻笑着逗他,仿佛与他亲密无间。
甚至……就在昨天夜晚,傅巡还将他抱在怀中,用最炙热的温度和最深情的语调,贴在他的耳边说: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江迟迟闭上眼,掩住了眼底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他不该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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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巡本就是想推动江迟迟恢复记忆,所以在被江迟迟发现这些画都是由自己的初恋画出的后,便也没有要隐瞒的打算。
他知道江迟迟在查他的初恋,也预想过江迟迟发现自己的初恋就是他的情景。
不过,傅巡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流露什么情感,也没计划着故意要让江迟迟知道什么——方才流露的真情,只是他难以自制。
傅巡今天的打算,也只有把江迟迟带来这里,让熟悉的环境和这些充满情感的画作促进江迟迟记忆的恢复,又不会像三年前那样过于直接导致江迟迟受了刺激。
可就在傅巡刚说完一句“你看出来了”后,他面前的江迟迟却忽然闭了闭眼。还没等傅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江迟迟竟是忽地转身离去!
自己还在这里,江迟迟是要去哪?
傅巡下意识拽住了江迟迟的手臂,将那转身欲走的青年往自己的方向带。江迟迟被那力道一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迟迟?”傅巡微微皱起眉,眼底浮起淡淡的疑惑。
江迟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转身就要走?
难道……是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被哪幅画给被刺激到了?
“你还好吗?”想到这里,傅巡的心蓦地悬了起来,连忙关切又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傅巡还以为,是哪幅画刺激到了江迟迟的记忆,才让江迟迟产生了不适。就在傅巡懊恼自己方才不该走神去回忆与江迟迟的往事、疏忽了现在的江迟迟时,却发现江迟迟此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没事。”江迟迟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挣开了被傅巡拽住的手臂。
别碰他。
傅巡的触碰……只会让他心底的酸涩和疼痛更加泛滥。
“没事?”见状,傅巡的眉心皱得更深。
江迟迟这幅样子,这么看也不是没事。
这样想着,傅巡放轻了声音,仿佛是怕外界的声响惊扰到了此时“虚弱”的江迟迟。
“头晕吗?还是头疼?”傅巡上前一步贴近江迟迟身后,以极其温柔的声音怜惜般哄道:“别怕,让我看看……”
男人伸出手,欲抚上江迟迟的额角,却在下一秒被江迟迟偏头避开。
见状,傅巡的动作一顿。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沉郁,但那几分暗色很快就被对江迟迟的担心冲散。
傅巡无法接受江迟迟拒绝自己,但此时,他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地放在了对江迟迟的担心上。
“我只是有些累了。”江迟迟侧着头,黑色的碎发垂下,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