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朝贵让邱二他们领他去后面的剥皮房里去瞧。杨水娇怂恿着赵杉跟着去看。
却见屋里支着一个灶台,放着两口大锅、两袋米面和一大堆柴草,与寻常做饭的灶房并无两样。唯有一块被血水浸透了的案板,板上插着的那把沾着红白相间的骨头肉末的剔骨尖刀,看了叫人脊背发凉。
“这是昨天剁的猪肉末,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呢。”邱二娘去灶台上揭开一口大锅,里面放着一颗被劈成四半的猪头。又去把柴草堆掀了,就见被麻翻的乞丐蜷缩在里头。
“看来他们是真的改邪归正了。”杨水娇走去萧朝贵身边,笑道:“这得归功于你上次给他们的那一顿拳头。不过今天你要谢谢阿云姐,要不是她,依着你不依不饶的性子,我还不定得憋气憋到什么时候呢。”
“你要谢谁与我何干。”萧朝贵哼了一声,扭脸抽身站到一旁。
“好心被挡驴肝肺。”杨水娇气得直跺脚,对赵杉道:“你刚才真不应该帮他,任他逞能,能死算了。”
赵杉虽在心里嘲骂萧朝贵的憨傻,但想到到底是他间接救了自己,便上前施礼拜谢:“谢萧大哥救命之恩。”
萧朝贵大咧咧地摆摆手说:“我从来不受女人的谢,再说我是来迎接贵客的,又不是来行善事救你们的。”说完,拉起昏迷的乞丐,让邱二夫妻调制解药去了。
“我们那里的人都叫他铁牛,长得像牛一样壮,也跟牛一样倔。要我说是长了一颗天生不会拐弯转向的铁轱辘似的脑袋。”杨水娇一手指着萧朝贵高大的背影,一手捂着嘴巴,哂笑道。
赵杉勉强跟着笑了一笑,抬脚要走,见地上多了两本线装的册子。想想却才情形,好像是从那乞丐身上掉出来的,就拿起来翻了翻,一本封面上写的是《原道觉世训》,一本上写的是《原道觉醒世训》。
不觉又是无言苦笑,暗自发叹道:这一天是真开了眼,先是“醉鬼”西王出场,后又是“乞丐”天王亮相。
杨水娇见她捧着两本册子发呆,问是何故。赵杉把册子递给她,说:“你们要迎的贵客到了。”
黄雨娇与乞丐服了解药,不一刻,乞丐先醒了过来,似做了一个大梦般,面露惊奇的看着赵杉等众人。
杨水娇把经过一讲,乞丐当即自报姓名,作揖拜谢说:“洪某谢诸位义士相救。”不用说,跟赵杉料想的一样,他就是萧朝贵口中的贵客洪秀全。
“原来你就是冯先生口中会写经布道的洪先生,怎会落得这般模样?”萧朝贵言语中透着几分轻视。
洪秀全道:“鄙人接了云山弟的信,着急来桂平与他相会。误上贼船,身上所带行李财物被水匪洗劫一空。一路靠人周济,才到了这里。不想进了山,又迷了路,误走入这店中。”
“哦,是这样。”萧朝贵的眉毛向上扬了扬,“那跟我走吧。冯先生与山上的众兄弟都翘首盼着呢。我下山来此,就是专候大驾。”
“有劳义士相迎。”洪秀全打躬致谢,问:“还不知如何称呼?”
“他叫萧朝贵,外号萧铁牛。”杨水娇道。
“几位阿妹也是去山上的?”洪秀全逐个将赵杉与“二娇”看过一眼。
“嗯,都是一路的。”杨水娇挽起赵杉的手,说:“你还得再谢她。要不是她,你这会儿,可能已经被做成肉馅了。”
洪秀全惊得脸色发白,向赵杉作揖,道:“谢姑娘救命大恩。”
赵杉连忙还礼:“我们姐妹也是进山避祸的。刚才出手也是为了自救,先生何须言谢。”
少顷,黄雨娇也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睡眼,问赵杉说:“阿姐,你不是比我喝的还多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赵杉笑而不语,只把左臂抬起来让她闻,杨水娇凑过去闻了一闻,竖起大拇指,道:“我还正纳闷呢,难道说阿云姐也是像我一样药草吃多了,百毒不侵。原来是有此绝招,高明厉害。”想了想,又面露疑色问:“你又是如何知晓那乞丐就是我阿哥他们期盼的贵客呢?”
“啊。赵杉被她问得一惊,只能放慢语调,边在心里想着边在嘴上应付道:“你不是跟我说过,那人约摸三十多岁,每天揣两本册子,到处宣扬什么天下人都是兄弟姐妹…他恳求邱二娘开门时,不就说过那样的话吗。”
“我说过那个人的事情吗?”杨水娇略略地皱皱眉,不一会儿,却就笑了,说道:“可能是我忘了吧。我大大咧咧惯了,可不像阿姐你这般心细,连他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也记得这么清楚明白。”
天色渐渐发白,几个人看着各自身上脏乱的衣裳,让邱三邱四去溪边挑了水来,先洁了面洗了手,又各去屋中换了衣衫。赵杉见包袱里除了几套颜色新鲜质地好的衣裙之外,还有两身苎布衣裤,就拿出来穿。
黄雨娇撇嘴道:“有那些好看舒适的衣裳不穿,穿这麻楞楞灰不拉几的破衣烂衫。”
“别再抱怨了,我们是去避难,不是去显摆的。”赵杉快速将自己那身穿上,自我打量一番,说:“也不是很难看。”
“还不难看,丑得跟老太婆似的。”黄雨娇嘴里唧哝着,最终还是将衣裳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