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两人又起了口角,不大会儿,便争吵得不可开交。及至后来,竟互揪扯着头发扭打在一处。
赵杉又是劝又是骂又是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们拉扯开。
杨水娇在打斗中落了下风,被黄雨娇抓破了手,又怨赵杉偏袒。扯开嗓子哭嚎了一通,又跳着脚起誓,必要将她们驱逐下山。
赵杉因怕事情闹大,只得去替黄雨娇赔罪。恰好,“四王”齐聚在议事厅(即那间扩宽高大的灰砖房)内议事。杨秀清见杨水娇披散头发衣衫不整,也不听她的哭诉,沉着脸将她训斥几句,赶了出去。赵杉见了,也就打消了赔情的念头,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杨秀清唤住。
杨秀清站起身,向她抱拳拱手道:“先父母早逝,舍妹自幼任性胡为惯了。前番连累阿妹身陷牢笼,今番又来胡搅蛮缠,实在是我失于管教之过。”
赵杉压根不曾料想照他的为人做派,会在洪秀全等人面前代杨水娇给她赔礼,忙还了一礼,道:“前番那事,阿娇不是有意为之。今番的口舌是非,舍妹也有过错。”
杨秀清“嗯”了一声,归了座,道:“看阿妹举止言行是再机谨不过,被困囚在王家的那几日,定有些不寻常的见闻,说出来与大家听听。”让人搬了条小凳过来,示意她坐下。
赵杉抬头迅捷地瞥一眼居中而坐的“四王”,在凳上坐了,便把如何被团丁们捉拿并在王家地牢的所见所闻都述说一遍。当说到王家以妓院充作烟馆大敛不义之财时,洪、杨、冯、萧四人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目忿忿之色。
“你可曾听闻到王家都是把烟藏在哪里?”杨秀清问。
“四哥,我在王家潜伏这么久,能探问的人都问过了,一无所获,她如何能知得?”杨秀清身旁站着的一个额上生着癣斑的人插言道。他便是之前杨秀清口中所说的安插在王家的坐探,名叫傅学贤。
“能瞒过上下所有人,定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赵杉脑中忽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谷仓。”
“你因何知得?”杨秀清等人惊问其由。
赵杉说:“只因那五座谷仓的位置奇怪,周围十数里既不见一块田地,也不见一户人家。据说王家有地数百亩,会在那里单置几座谷仓吗?而且,那儿还有一间大牲口棚,外加十几个潜伏在四周巡逻拿人的团丁,就更可疑。”
萧朝贵听罢,不屑的冷冷一笑道:“都是些疑神疑鬼的鬼话,还是拈你的绣花针去吧。”
赵杉本不想多掺和他们的事,但听了他这般取笑,心想:既开了个头,就必得说出个尾,免得被他日后再以此为由头思加编排嘲弄。于是就将心中的推算和盘托出道:“最可疑的就是牲口棚里的那些马,生人骑上去,任你拳打脚踢,它们一步都不挪,可那千总一个口哨,它就又咆哮又发疯。还有我敲那谷仓,里面空洞洞的,不像是盛满了粮食,那就更没有遣人看守的必要。”
赵杉说着,扫了洪、杨、冯、萧一眼,那四人都愣愣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都似在听悬疑故事般。她初时对自己的推算并无十分把握,但众人面前讲述一番后,便觉有个bā • jiǔ不离十准了,遂恳切地说道:“诸位觉得如有不确实处,尽可派人去查。”
“那就麻烦阿妹你下山一趟去引路吧。”杨秀清说。
这可把赵杉难住了,一者,她实在是不想再受那颠沛跋涉之苦,再者,她根本就不知道去那里的路。
萧朝贵见她不应声,又笑起来:“你说那马不动,是根本就没有降服它的本事吧。若是那马到我手里,只一巴掌就让它奔出三百里。”
“那路我只走了一次,并不识得。但是数良驹的马定识得。”
萧朝贵的谑讽提醒了赵杉。她不再理会杨秀清等人的疑愕,而是如一个破了大案的侦探颇为自得的对尚蒙在鼓里的看客们做着讲解。
“阿娇并没说谎,那马确是自己去的。因为谷仓那间牲口棚的马匹就是专门训练好,往群芳园送鸦片的。数良驹的老板曾说过,他店里的马都是从王家买过去的。而数良驹就在群芳园的对面。常言说老马识途,那日阿娇被我们追的紧,自然打马打得狠急,那马自然会按着惯性往谷仓那里跑。所以,如果想找到谷仓,只需要去数良驹买匹马,让它带路就行了。”
“阿妹所言是有些道理,但那王作新岂不是太傻了,把用过的马从数良驹再卖出去,是故意引人去谷仓那里吗?”洪秀全疑道。
赵杉想起琼花在地牢中曾对她说过的“凡是生面孔的外乡人,王家男女都抓”的话,恍然悟道:“他们就是要引人去,以便抓更多的人,解官领赏贩卖为妓。”
杨秀清沉吟片刻,对傅学贤道:“阿贤,赶快下山,到数良驹买匹马去试试看。”傅学贤瞟了赵杉一眼,晃晃悠悠地去了。
赵杉向“四王”道了扰,也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