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随红鸾上车回返,红鸾提着张继庚的名字大笑道:“堂堂的江南第一大才子,总督府的座上宾,竟败在一个丫鬟手里。想想他那副斗败公鸡垂头丧气的模样,就觉得可乐。”
赵杉虽觉胜之不武,也只得跟着笑了一笑。
红鸾笑罢,又蹙起眉头,不解问:“要你那所出上联,其意也不算高深,他怎么就对不出呢。”
“确实是极容易对的,只是因这联颇有些来历。”赵杉便将乾隆与纪晓岚君臣吃瓜联对的典故了一遍。
“哦。”红鸾惊讶地叹息一声,道:“原来其中有这般蹊跷。这倒是有点像诸葛亮空城计退司马懿一般,所谓的兵行险着。若是换做一般的读书人乃至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则必没有那层君君臣臣的顾虑,无有对不上的。”
赵杉点头称是。
红鸾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徐徐道:“既腹有经史文章又善于活用变通,还通得这窥心之术攻心之法,应当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在我身边做个丫鬟不是太委屈了?”
赵杉被她盯得心中发慌脸上发烫,赶紧连连摇手道:“姑娘谬赞。就是自爹娘宠溺坏了,混在家里一群淘气的弟兄们堆里,随着他们,多看了些杂书罢了。”
自富贵山庄回来,赵杉见红鸾脸上的愁色更添一层,动问其故。
红鸾道:“长毛就要进城了,听他们禁绝烟、赌、嫖。似我这般的人还有活路吗?”
“那姐姐为何不早些出城避祸?”赵杉问。
“去到哪里有何分别?不过是一样的人前卖笑,人后饮泪。”红鸾的嘴巴向右抽动了一下,带动着右嘴角那颗米粒大的红痣。
赵杉见她面露凄楚,也不好再劝什么,只是思忖着如何能尽快与黄雨娇见面。
次日清早,赵杉正在对镜理妆,忽听外头锣鼓声大作,传报一声高过一声:“近来有长毛奸细混入城中,各家各院须谨防门户,严禁收留外来闲杂热。”
赵杉闻报,心中不安,就去到红鸾房里探口风,见她在床上歪着,刚要开口,外出买材唐妈妈回来了。
唐将大门关上,上得楼来,低声叹气道:“听昨夜里,总督大人下令,将外城十三门全部用土袋堵塞住了,这次是真的插翅也难走了。”
红鸾听了,嘻嘻笑道:“堵上了门,就堵得了贼,守得住城吗?听闻那长毛最擅挖地道使炸药,到时轰隆一声,任它铜墙铁门又如何?!”笑语间,却睥睨着赵杉。
赵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环视屋中,见花瓶里的腊梅都枯谢了,便自己那日来时,见附近有几树梅花开得正好,去折些来插瓶。
红鸾也没拦她,赵杉便提了个竹篮,出了门去。
街上少见行人,两旁酒肆客栈都是店门紧闭。过了武定桥北行两三里,就到了夫子庙。
赵杉站在洞开的大成门前,向里望了望,杳无人影,只有雾气氤氲中的层层殿宇,踱步到庙后,见三个身穿青衣青裤头戴黑皮帽,鼻梁上架着大黑框墨镜的男子正在宽大的照壁上张贴文告。
赵杉往那告示上只瞥了一眼,便是一惊,眼睛不由得盯住了墨镜男中的那个个子。见他将一大叠布告交给另外两个同伴,嘱了些什么,就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