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鼓捣出了什么宝贝?”
赵杉笑着唤敏行至身边,将那包袱放到桌上解开,正在件件将里头的物件细看摆弄,门外传来“阿妈”的欢快呼声,萧有和跑进来。
赵杉起身,迎上前,在他额上亲了两亲,又抱着掂拎,笑道:“好像长高了些,也壮实了。”又问侍奉起居的两个保姆:“可听话?夜里还闹吗?”
保姆回道:“幼王乖得很,每日里按时起卧,十分省心。”
赵杉让她们退下,留萧有和在她身边玩耍。萧有和靠在她的臂弯里,拿起敏行做的核桃风车玩耍,伸手拉扯线绳的时候,正碰到赵杉左臂上的伤处。
赵杉疼的脸色一变,讷言在旁看得真切,将萧有和抱去一边。
萧有和都着嘴问:“是我做错了什么,惹阿妈不高兴了?”
赵杉微笑摇头,:“不,是我的胳膊受零伤。不过不要紧,不碰不疼的。”
医官进来,汇报敏行的伤情,:“臂上的肿胀用针法可消,但因扭扯到了内里的筋骨,想必是不能好全了。”
“难道一点法子治本去根都没有么?”赵杉只觉心被很狠狠地揪了一下,急切的问。
医官道:“若是休养的好,也能动能伸,就是提不得重物,用不上力气了。”
赵杉道:“那就把你全部医术都用上,务必医到最好。”医官连连称是而去。
“都是因为我啊。”赵杉起身拉住眼泪汪汪的讷言,道:“你们姐妹随我多年,数度历艰蹈险,几番被我牵累…”着,忍不住哽咽了,抽泣过好一阵,又道:“敏行性活泼好动,如今有了这伤,心里多半不自在,你在左右时时开导才好。”
讷言含泪点头。
黄雨娇当晚就宿在了西府,陪赵杉了大半夜的话。先是为她西去皖鄂好一阵嗔怪:“你怎么又不吱声,就千里迢迢跑到阵前去了?就凭你那纤弱身子骨,是能冲锋陷阵,越江蹈海的吗?这一去不是白白将身子折损虚耗一回!真是自找罪受!”再谈及久无音讯的扫北军时,却就面露戚色,吁叹不止。
赵杉虽心似明镜,嘴里却只能含混而答,宽慰她道:“要想开些,希望总还是有的。”
黄雨娇冷冷一笑:“别哄我了,要真有希望,你会受伤?会再转道去湖北?我只要个准话,是不是已经将他们视之为弃子了?如果是,我单人独马自去。”
赵杉知她的心性是言出必行,劝道:“眼下内外多事,你且安分等待着吧。只要庐州尚在,援军就还可再发。”
“只怕是无军可发,无将可派!”黄雨娇斩钉截铁的道出此惊人一语,就开始掰着手指点算起,自都京后,太平军内外战事的军队损耗来。
“扫北两万,援军一万,湘潭两万。其他各处大战战加起来也折去一万有余。初进京时,营中男女兵丁总数也不过十一二万,如此算来,已伤亡近半。这两年虽也招了几万新兵,但大都是些临阵倒戈的败将降兵,关键时候必然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们去北边跟满蒙鞑子拼杀搏命不啻痴人梦。况且而今上游告急,庐州被围,南北两大营虎视眈眈,京中内奸猖獗。正是顾东顾不了西,顾头难姑了尾。若要援北,除非某些人真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或是真能召来兵将。”
赵杉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只在心里暗叹:“看她平日大大咧咧,不想竟对时局看得这般透彻。且但一张口,便直指要害,当真是刚正的叫人感佩。相反,自己倒是怯懦的。明明早知症结所在,却只一味的旁敲侧击,而不直言根由。到底是不能放下心中那一层难于为壤的所虑啊。”
展望未来,又不免踌躇神伤:“如果循着当前的历史轨迹走下去,那最终的结果是不言自明的。自己到底是该安于史实,还是该抢前一步,踏出这铜墙铁壁的樊笼,搏他个海阔空!”
夜深了,赵杉对着孤灯一盏静静而坐,默念着那“单人独马”四字,独个品味着此中滋味,便愈觉无边的孤独将她包围:明明她才是那个世间第一单的独人啊!
就在赵杉深陷“该作为”与“当旁观”的纠结中,迷惘而不知抉选的时候,城中搜拿“妖奸”的行动已是大有斩获。
成批的“奸女”“妖妆被押往夏官衙严刑拷问,不日间,就招认出十数个“妖奸”大头目。其中,还不乏赵杉的旧相识。
这一日,正在府中后园亭中纳凉看书,听使报总巡查胡海隆求见。
赵杉猜度他必是为搜拿奸细而来,心中不快,对讷言:“传齐府中所有执事热,都到芝兰厅外候着。”回屋换了身正装,站在厅前静待。
胡海隆头前进来,后面还跟着侯谦芳。两人行礼完了,胡海隆将来意明,果如赵杉所料,是为搜拿奸细而来,且指名是张继庚。
赵杉听到“张继庚”的名字,心头一震,却冷冷地质问侯谦芳:“侯尚书不是与此人打过交道吗?是男是女总还分得出来。如今全府的人都在这里,有那人吗?”
此时的西府上下共有四十余人,除却幼西王萧有和一个男童外,其余皆是女子。赵杉的质问顿时让侯谦芳羞惭得涨红了脸。
“是卑职鲁莽欠虑。殿下莫要生气。”
侯谦芳屈膝告罪,胡海隆尚在犹豫,被侯谦芳扯住衣袖,拽着走了。
胡、侯二人刚走,闻知赵杉回京的林五娘赶了过来。
寒暄的话不过两句,就为“搜妖拿奸”之事向赵杉诉冤告屈道:“开始时,大家以为只是例行公事,也不甚害怕。前几日,就不知怎的出了那所谓变妖通奸的两大明证,但凡箱笼中被搜出白布和剪了顶心发的,不分长幼一概被当做奸细拿问。现在又画影图形指名道姓专捡各府衙搜捡什么奸首,馆中那些有家人亲友在各府衙当差的姐妹们无不骇得提心吊胆,生怕被当做奸首胁从帮凶给索拿进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