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但一进阁,便如同进了梅花的海洋:桌椅都是以梅花造型,盛放文玩珍宝的架格俱雕有精美的梅花刻饰,窗棂的纹路连带所铺地砖也都是梅花图案。
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书案后的那扇苏绣梅花屏风,远远看去,一株枝虬花俏的红梅栩栩如生。
赵杉原想这屏风背后必有些玲珑精巧,转过去一瞧,却是愕然:蛛网缠结污渍斑斑的书籍字画杂乱的堆放在两口残破的青花大缸里。
秦嬷嬷见赵杉脸色由晴转阴,陪笑解释道:“这些妖书妖画,原是要就地焚毁的,只因这园中存书太多,尚未来得及处理干净。”
经见得多了,赵杉对此焚书之径早已见怪不怪,道:“不消你们动手了,将园中所有的字画都搬运来这里我自处理吧。”
秦嬷嬷领了吩咐出去,不出半个时辰,一摞摞的古书新籍,一箱箱的丹青卷轴,便由一波波健壮的妇女抱抬进阁内。
赵杉指着格架上的古玩珍宝对众妇人:“这些金玉之物都不要了。你们以后但凡见了古书画册什么的,都完完整整送来这里。”着,将架上的宝贝随手抓了来扔给她们。
如此散财求书之举果然收效非常,未过半日,献送进来的书画便堆积如山。
赵杉先将完好的挑拣出来,让人分放在园内的楼阁馆室郑剩下那些污损的,一件件细细清理粘补。
赵杉自知做不得“建瓴人”,就只能做个“裱糊匠”。左手边抹灰的丝帕毛刷,右手边补残的纸片浆糊,自晨起忙到日中,自午后收拾到掌灯。
接连忙了三日,重见了些原始面目的书画也不过十之一二,因就不觉发叹道:“打夯人好做,裱糊匠难当”。但叹终归是叹,手里的活计却一丝丝未有懈慢。
这日午饭后,正在修补一本十六开本厚有三寸的大部头线装古书,秦嬷嬷捧了一套新衣来,道:“姑娘来这几日连身衣裳都不曾换过哩,后面已预备下沐汤,去洗洗换身衣裳吧。”
赵杉正在穿线缝书,随口应道:“现在忙,放着吧。”缝罢,又打了浆糊,将残用极薄的毛边纸条粘贴。
直忙到薄暮时分,方才大功告成。正在聚精会神细细欣赏自己的成果,阁外忽就起了喧闹人声。
赵杉心头一动,落在书上的目光跟着跳了一跳,就变得松松散散起来。
秦嬷嬷快步进来,道:“东王已到庄外,姑娘去迎一迎吧。”
“我知道了。”
赵杉话时,仍旧是目不离书,书上的字却是模糊一片。她放下书,扶着与肩膀相齐的书堆,向门口处看了一看,转身上了二楼。
她落脚在张家的时候,几乎每日都会梦到他来接她的情景。有许多回,她早上醒来,都还清楚记得在梦里他对她的话。那些梦太过真实,以致当夜里再次梦到相同情境时,她的潜意识里会有疑问:明明他昨日已经来过,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