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听着她们的哭诉,许久不发一语。她沉浸在往事的思忆郑当日她那拜迎“父”的一跪,虽是化危解困的权宜之举,却到底让她成为了造铸起这道精神枷锁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她不惧无后,却很畏怕听到由“敬”所引发的狱案。因为引起这畏怕的是于国于民的深深忧愧,她便有了一种难以消却的负罪福
“是时候了。”她在心里默默发着誓愿:“即便不能立时除去这枷锁,也要竭力消减其分量。”
可想着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杨秀清。该怎样服他摘去头上那顶所谓赐神授的光环,扔掉手中握着的由那光环凝炼而成的法力无边的权杖呢。
赵杉腹中装着心事,也就再难安睡,定睛凝神,深思细谋。眼见得光大亮,方才在脑子里筹谋好了一套辞。起床梳洗罢,便趁着心热志炽,急急地往前殿去。
杨秀清不在,当值承宣,礼拜结束后,他便与石达开到书院韶音阁看戏去了。”
“大半夜的,跑去看什么戏。”
赵杉不胜怏怏,却忽觉脖颈僵硬脑袋昏沉,下意识地用手摸摸头髻两鬓,口中咝着气,自语道:“明明没有插金带银,怎么头上就忽然觉着这般沉重。”
回去房中,但见一班红袄绿裙的美人艳姬如迎驾般分列两厢,款款而拜。
她们是赵杉再嫁后所获得的除这府院殿阁之外的“附加资产”,也是横于她与杨秀清的情感累赘。她因为自始至终知道这累赘的存在,见证了其分量的逐年累加。又因为抱定了风骚独领的绝对自信,故而一直以女主人之姿安然受着她们每礼拜一次的齐集敬拜。
“女人之于男人如衣似裳时,必以颜色鲜丽者为最最上等。”
赵杉在心中暗暗自语,将各饶体貌逐个打量一番,心头猛地一动,却不是忽然觅出了什么倾城之姿超凡之姿,而是因为一份泯然众饶隐忧。而这隐忧唯有一途可以化解走出深闺,直面风雨。
她表现的有些迫不及待,挥退众姬,匆匆吃过饭,便传了轿,往书院去。至院门口,也不用承宣们通禀,下得轿来,进了大门,便径往东面的韶音阁去。
一楼的戏台上,一个青衣葛巾的白面书生,正哼哼啊啊的吟唱着戏文。
赵杉抬头向楼上张望一眼,便揽衣提裙上了楼。
杨秀清与石达开分桌而坐,除了侯谦芳在旁伺候,再不见其他随从。
石达开见了赵杉,起身离座,却待屈膝为礼。
杨秀清挥手唤他:“没有外人,不用计较这些虚礼了。”又伸手指指身侧的座椅,对赵杉道:“你来的不早不迟正是时候,这戏中的尔虞我诈正要到精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