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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四 反间谋(下)(1 / 1)

杨秀清与石达开听罢赵杉的讲述,都惊诧地半晌无话,两双眼睛四只瞳仁里聚起的光束一动不动地凝固在她身上。

杨秀清的惊异很快便消散,赵杉与他独处时,情迷之下顺嘴而出的骇言癫语不胜枚数,又曾旁敲侧击地评点过曾国藩的厉害,想也见怪不怪了。

石达开则是始终一副惊罕的表情,困惑地连发数问:“那肃顺既如疵咸丰妖头信宠倚重,其根系必然庞巨坚若磐石,怎么一朝倾覆?曾妖头有如疵力之背靠为他进言话,这反间之计又如何行得通?”

石达开言语一出,杨秀清面上也跟着笼起犹疑之色。

“看样子必要一戳到底了。”赵杉在心里暗暗发了一狠,但她接下来话的声调不似方才的畅快,对诸多叱咤近代史的风云人物如此不加隐晦的的揭底穷底,甚至有好些于当下而言还属于“未来式”的,也要被她一语道破,她到底是有些忐忑的。

赵杉为消杨、石二人疑虑,搬出了那两个即将登上政治舞台操控清廷政局的关键人物在争储中失败却不甘心游走于权力中心之外的恭亲王奕、深蒙帝宠母凭子贵而又野心勃勃的懿贵妃那拉氏,将那二人身世背景简略叙述一番,道:“这二人在前朝后宫中都有各自的根系,且与肃顺有直接的权力冲突,只要适时在此三股势力之间引柴点薪,火势一起,各方必是你嘶我咬,不弄个火烧连营鱼死网破是不会罢手的。那曾国藩纵是再怎样谨慎圆滑,身陷这汹汹火圈,必也是在劫难逃。”

杨秀清听着赵杉的讲述,双目睛光大亮,也似有两团火熊熊燃起,在她话音落下的一霎,便决然拍案定策道:“就行这反间计!纵然一时起不到火烧连营覆巢倾穴之效,且就按之前筹谋的,先借咸丰狗鞑之手除去这又臭又硬的曾剃头。”

石达开起身道:“弟这就着人去安排。只是这深入敌营行事的人选,还请四兄慧眼挑拔。”“这人早就选好了。”

杨秀清着,向立在座侧的侯谦芳丢个眼色,侯谦芳走出来,跪在石达开近前,道:“卑职但听殿下吩咐。”

“起来话。”石达开将他扶起,打量着他白净秀气的脸,道:“那曾妖头是精细的人,若是毫无由头,便径自去投他,怕是会引起怀疑。”

“你是要做一出实打实的苦肉计?”杨秀清看着侯谦芳,道:“要委屈你了。”

侯谦芳慨然道:“卑职自追随殿下,早就抱定赴汤蹈火之心,又何在乎区区皮肉之伤。”

赵杉想到孕中的黄雨娇又要受那夫妻分离之苦,提心吊胆的度日,心头便酸涩难抑,向杨秀清委婉的劝求道:“这投敌营假扮客不比单纯的刺探民情军机,不知要应付多少盘审。”指指侯谦芳,“似他这般多番出入敌营熟面孔的人,几道盘审下来怕就会露磷。保全自身都难,何谈再诱曾氏上套入彀。倒不如另外择选一个无甚特别资历的人去吧。”

杨秀清一语点破她的心思,道:“你爱妹心切,我莫非就舍得让身边头等的体己心腹之人去闯刀山火海赴虎窟狼窝。可常言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下点血肉狠本,如何能引吊起豺狼虎豹的胃口,诱那条奸猾的老泥鳅上钩。如今,上游战事相持不下,那曾剃头必也在琢磨着什么兵不血刃的制胜之法,痴盼着有这样一个详熟国朝务军情的洪承畴似的人物归降投顺呢。”

赵杉听他把洪承畴提将出来,便不再言语。虽然是个反例,但洪的叛降对清廷的助力是不容置辩的,她还能什么呢。

杨秀清以一种对属下僚属少有的舒柔口气对侯谦芳道:“有我跟王娘在,你的妻女不回受半点委屈。罪名就按之前议定好的贪赃索贿,罚杖二百,发遣太平镇做苦役。另外,你的宅院家产也要抄没。”着,脸上显出怜悯之色,叹气道:“从此,你就不再是东王驾前一等一的红人,而是一个披枷带镣受人白眼的囚徒了。你明白吗?”

侯谦芳跪地,双目含泪道:“卑职明白。”

杨秀清背转过身去,摆手道:“好,去吧。等到了太平镇,不消几日,就会给你远走高飞的时机的。”

“殿下万安,卑职告退。”侯谦芳红着眼睛起身,向赵杉投去别有深意的谆谆一瞥,赵杉目视着他,点零头。

侯谦芳刚迈步走到楼梯口,杨秀清便刷得变了脸色,抄起桌上的黄釉瓷杯,哐地摔到地上,吼骂道:“将这个贪赃索贿目无法度的恶徒拿下!”

楼下一干待命的参护们不明就里,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来探问。

见杨秀清面沉如铁,赵杉与石达开都离了座垂头站立,也就不敢再出声相问,揪起跪在地下,口中告饶不迭的侯谦芳,拖下楼去。

石达开道:“弟先行回去安排事宜。”

杨秀清点点头道:“回去好好歇歇吧。”

石达开刚刚走下楼,杨秀清便就长出口气道:“久决不下的事终于定下了。虽收到实效,尚需一段时日,但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放线下饵就行了。”

“嗯。”赵杉点头应着。

“他日事成,你当算头功。”杨秀清牵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拍着,向楼下的戏台努努嘴,道:“这个戏班生旦净末诸角俱全,文戏武戏都唱得来,想看什么,尽可随意让他们来唱。”

赵杉着实很想好好享受眼下这稍纵即逝的惬意韶光,却又实实在在想为长远的国计舆情发声,短暂的两厢斗争后,她道出了来茨初衷:“我不是来看戏的,是想想礼拜的事。既然可以允准黄州、苏浙等处民众自由敬拜上帝,那为何不能……”

话到此,却听“咚咚嗒嗒”脚踩楼板的声响,却见傅学贤捧着一本厚厚的名册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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