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彭玉麟、杨载福两部水军的相助,又有逆渠的吸引,李续宾气焰再起,亲为先锋,猛攻梅家洲。杨秀清倚恃四围牢固的防御工事,令洲上将兵们施放枪炮,只坚守不出。
李续宾一心只望擒拿逆渠立不世之殊功,见杨秀清避而不出,每日叫勇丁们扯着嗓子轮番叫骂。那些牵爹带娘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肮脏歹毒之咒骂,但有一句进了耳朵,也要气得跳脚。好在勇丁们所操皆操一口浓重的湘音,杨秀清与一干从人皆听得不懂。不然,赵杉便是做百十张图画,也无济于事了。
四四方方一扇门,门里坐着一个人。门外人头攒动,吼嚷地,门内之人只静坐不动。赵杉唯恐表意不透,又在指的右上角写了个大大的等字。
须臾又过了两日,日中时分,杨秀清正瞅着那图画上的等字出神时,帐外承宣来报:“江上木簰火药箱被湘妖炮子击中,木簰被炸塌半壁。”
“等,再等就被掐断脖子了!”杨秀清将手在那等字上重重一拍,拔腿便往外奔。
“殿下万万不可轻动。”傅学贤抢上前,一把拖住,道:“妖头们攻洲不下,才去打木簰的主意,就想是激殿下露面啊。”
杨秀清忿忿地坐了回去,郁闷道:“本是张网捉鳖,不想倒自做了藏头缩龟了。”
傅学贤道:“殿下不是早有交代,若木簰有失,便用大船装载砂石沉江以拦阻敌船么,卑职这就去带人装沙沉船。”
林启容闻得江上木簰被炸倾倒,也大受震动,忙组织舟船人马,驰去接应。二十几艘满载砂石的拖罟大船沉入江心,却好似在江中筑起了一道道隘墙,梅家洲东南北三面皆被围遮起来,只在西岸留一处尽可供舢板舟出行的窄隘口。
沉船塞江阻滞了湘勇水军的围攻,杨秀清众人却也更加牢牢的被困在了洲上。
为取擒拿逆渠的首功,彭玉麟与杨载福两部水军先后弃了九江、湖口,蜂拥而至,并舟连船,将这方圆不过六七里的水上孤洲围得如铁桶一般。彭、杨二人早两年在湘潭之中结下了梁子,属下将兵也跟着生了嫌隙。如今为争这大功,无不瞪红了眼。
赵杉在闻得江上木簰被毁,再不能安卧在床上坐月子,不顾秦嬷嬷与黄雨娇的阻拦,下地出门,往营中去见林启容,商讨对策。
赵杉去到营中,却见黄文金也在,惊诧问他:“你不在湖口驻守,跑来这里,叫李续宾他们侦知,趁机偷袭,如何是好?”
黄文金话向来直来直去,又是焦躁做热锅蚂蚁的特殊时期,言语便更加无有顾忌,以手捶桌道:“我倒盼着跟李如九那龟孙痛痛快快干一场呢,可那龟孙眼巴巴只盯着梅家洲上的大佛,湖口便是有金山银山也引不得他去啊。”
赵杉转问口唇紧闭默不作声的林启容:“一座的水上孤洲,死防硬守能撑耐几时,总要想法子尽快把人救出来啊。”
林启容叹气道:“前年湘潭之战,水营遭大创,所毁舟船一直未有补缺,便是集合了湖口、池口的,总数也不过三千余号。东王身在洲上,如果强拼硬打,李续宾他们被激得发狂,做出集炮轰洲之类的极端事情,东王处境可就更危险了。”
“外面硬打不得,里头人马粮米有限,又长守不得,该怎么办?怎么办啊?”赵杉唉声连连,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虑之郑
黄文金搔着头皮,道:“父也该开开眼了,派个哪吒雷震子下凡,把人从洲上偷背将出来,兄弟们便是提着脑袋与龟孙们搏命,也没顾虑了。”
赵杉听得那个“偷”字,心头一亮,道:“或许真的可以用一出偷梁换柱的法子将人接出来。”
林启容听了,连连摇头:“据探报,彭妖与杨妖在隘口上各布置了两营的舟船兵将,在千余双眼睛下头,将人平平安安接出来,不是痴人梦。”
黄文金道:“不试怎么知道不行,活人能让尿憋死?”
林启容把桌子一拍,道:“东王国柱梁,若是有失,哪个能担待得起?”
赵杉低头沉默一阵,在心中谋划出了个大概,道:“若是能得到某个饶配合,将人平安接出来也未必不成。”
林启容与黄文金侧脸看着她,同声问:“是谁?”
“自然是彭玉麟、杨载福、李续宾,他们三个中的一个了。”赵杉看着一脸茫然的林启容,问:“你跟这三人都打过许多回交道了,对各饶心性当颇有几分洞晓吧。”
林启容道:“三人中,论勇悍自然是李续宾。杨载福并无十分本事,对曾氏倒是最为忠心。彭玉麟性情刚毅,用兵谋略也在那二人之上。”
赵杉赞同的点零头:“见解得很是明白。”
黄文金焦躁道:“到底是用哪个呀?”
赵杉想起有书上彭玉麟与胡林翼还甚有交情,觉得此番若选了他,日后或许还大有文章可做,便道:“李续宾勇悍,杨载福忠心,都不好言,只能是彭玉麟了。”
林启容依旧眉头紧锁,道:“不共戴的生死对头,如何能被动?”
赵杉道:“世上没有白吃的餐食,当然要许下重报厚诺。而且,这报酬还要能打动在南昌遥控指挥的曾国藩。”
黄文金直嘬牙花,道:“那老妖头心肠比铁石还硬,又不好金钱美色,何样的报酬能打动他?”
“人活在世上,便是无欲无求,也难免又惧又怕。”赵杉不想对他二人言的太深太多,只略略提了一提,便打住话头,道:“具体如何与彭玉麟接触游,我已经盘算好了,只是这是不能瞒着东王运作。我要立时去洲上,当面知与他。”
林启容与黄文金听她要往梅家洲去,一时又都犯了难。
在旁做会议记录的林升道:“两位大龋忧的必是如何避开湘妖们眼目通过隘口,卑职倒有个主意,只是要委屈娘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