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道法已修炼大成。如果与她面对面硬拼,云饮冰应该会死得很惨。即使是趁着墨如渊修炼时偷袭,也只是被打得七分熟与全熟的区别。
云饮冰往前走了几步,借着这光,她看清楚了墨如渊的脸。
在白光与雾气下,墨如渊脸庞圣洁如仙,几绺头发从鬓角垂落,睫羽低垂。她像是在沉思,又像在浅眠,或是观音大士垂怜人间疾苦,反倒映衬得云饮冰灰头土脸,自惭形秽。
云饮冰又站立了一会儿,她一直望向墨如渊,像望着一尊神像。如同默颂心诀,起先不觉有他,但渐渐的,心平静下来,有如一波无风无澜的潭水。云饮冰忘却了魔界仙门的纷争,忘却了东方复笑吟吟的模样,也忘了雅小姐的弯刀,她站立洞窟之中,有所参悟。
忽然,眉心传来一阵刺痛,是火焰魔纹在提示着她的身份。云饮冰转身,离开了此处。
云饮冰来到山下石室前,立在夜风之中。星辰浩瀚,银河像是夜空中裂开的巨大缝隙,然后从这些星中,云饮冰却读不出关于未来的任何提示。
云饮冰初习道法,结合一些关于魔功的体悟,突然急于求成。
她想要打败墨如渊,并非是奉魔尊之命,而是在看到墨如渊闭关打坐的模样后,她便有了这般想法。
她对着虚空之中,一伸手臂,雾气在她的掌心之中流转,但无法形成实体。她压抑下本能就要使出的魔功,取而代之是她方才悟明的道法。但云饮冰毕竟只是领悟了皮毛,无法得心应手。
魔人天性急躁,情绪激烈,此时无不在影响着云饮冰。她心念愈急,眉心便愈痛,手中云雾急促旋转,速度越发快了,眼看就要凝聚成形——
云饮冰脑中像有什么东西猛烈炸开,她的头剧痛起来,这忽如其来的痛楚,比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来得都要凶猛。她想要张嘴大叫,嗓中腥甜,先吐出了一口鲜血。
魔功与道法两相冲突,云饮冰过分执念,以至于走火入魔。
穿书头一天就被命令去送死,拜师头一天就走火入魔,云饮冰大概是头一位这么惨兮兮的穿书者吧。
她倒在地上,努力蜷起身体,想要分散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痛楚。
此时的云饮冰尚可用仅存的一丝余力,运转魔功,调理脉息。但只要这么做,就势必会让闭关中的墨如渊察觉出这仙门最高所在飞瑶山上有魔族气息,进而暴露出云饮冰的真实身份。
她不能这么做。
云饮冰的意识渐渐变得迟钝,沉入无界的黑暗之中——但,在那之前,大约是她的幻觉,她觉得有一阵温柔的雾气包裹了她,一双手,轻柔、冰冷的手,抚上她滚滚发烫的额头。
云饮冰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火红的世界中。
她站在一片旷野上。大地皲裂,每一处裂缝都透出红亮的光,好像是岩浆正在地面之下翻涌;而天空也是红的,日月同时挂在天际两侧,均是不祥之红色,映照得漫天血红。她极目远望,不见任何山峦河流,仿佛正处于太古的蛮荒之地。
“此乃异象,天地浩劫。”她听到了墨如渊的声音。
云饮冰顺着声音望去,墨如渊正立在不远处,周身浴血,重伤累累。血珠从她的发梢滚落,滴在焦土上。那双棕色的眸子已不复往昔光彩,而是透出濒死的讯息。
云饮冰大惊,脱口而出:“墨如渊,你怎么了?”
墨如渊的身影消失了,大地自云饮冰脚下裂开,出现一道巨大的缝隙。云饮冰连忙跳到一旁,才勉强没有跌入裂缝深渊。而在这缝隙之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浮现上来,如史前就嵌入深渊中的机关,此物形状类似日晷,血日血月的光芒照射下来,晷针在晷面上投下影子。
不过云饮冰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一切。她醒了过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飞瑶山山巅石室中简陋的摆设。
她正躺在石床上,被褥都是崭新的,她窝在其中,倒觉得舒适。阳光从窗子透进来,室内一片明亮,远处隐隐能听到鸟鸣和潺潺的水声。草药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有一种淡雅的气味。
云饮冰坐起身,看到墨如渊端坐在小炉前,炉上熬着药,她手持蒲扇,正轻轻扇着炉中之火。她一袭玄衣,侧影极美,持扇的手腕自衣袖中露出来,匀称而白皙。
“师尊。”云饮冰说,嗓音有些沙哑。
“你求成心太切,血脉倒流,以至于反攻心脉。不过还好你修为尚浅,不足以危及性命。”墨如渊没有抬头,道。
“抱歉,以后不会了。”云饮冰说。
墨如渊侧头,似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就像在疑惑,云饮冰为什么认错态度这么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