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怕生病,结果云饮冰当日回去,到了下午,脑袋便昏昏沉沉起来。
墨如渊在石室之中静坐参悟,云饮冰也不好打扰她,更遑论腆着脸找过去说“师尊,我似乎好像大概是生病了”。
秉持着凡事多喝热水的原则,云饮冰坐在小泥炉前用陶罐煮水。热水喝下去不少,却迟迟不见出汗,反倒觉得晕乎乎的。
云饮冰并非体弱之人,自从guǐ • cūn回来之后,她就常有这种感觉,梦魇般如影随影。难道这是魔功与道法皆修的副作用?
她走出室外,迎面而来的狂风顿时把她吹得像孙子一般。乌云翻滚,笼罩飞瑶山之上,马上要变天了。
这种天气,自然不太适合去瀑布潭边的竹林中练武。云饮冰思来想去,干脆回到房中,蒙上被子睡大觉。
她再度梦到了皲裂的大地,与日月异象。一切都是红色的,像是鲜血火焰。云饮冰多次梦到这种场景,尽管心中不安犹甚,却也冷静了许多,乃至于能够留心观察周遭景象。
只是,在梦中看到墨如渊浴血倒地时,她却觉得内心痛楚万分,难以自己。
是否这预示了墨如渊的命运?原著之中,云饮冰已经惨死,墨如渊又会是何等结局?
墨如渊的身影消失后,便是大地崩裂,显出裂缝。云饮冰望向逐渐浮现上升的日晷,深吸一口气,纵身向深渊中一跃,落到了日晷晷面上。
她再度看清楚了,日针指向十五,月针指向十一。十一月十五,刻度确实无误。
日晷开始摇晃,深渊两侧的石壁同样在震动,无数沙土石块被摇落下来。云饮冰难以在晷面上站稳,她连忙伸手抱住离她最近的晷针——那晷针也巨大得像电线杆一般。
晷针滚烫得如同烧红的铁。云饮冰感受到痛楚,一松手,便滑落无尽的深渊之中了。
云饮冰醒了过来。她蜷缩在石床上,窗外,是风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敲打着窗棂和石室的房顶,显得十分凄凉。
她披衣起身,睡了一觉之后,虽然气温很低,但她觉得身体倒好了很多。
云饮冰推开了门,狂风卷挟凄冷的夜雨迎面吹来。她向远处张望,山巅还是初秋的冷雨,山顶必已经落满了雪,白雪想来正层层覆盖原始道君的坟土,还有坟前的红梅。
风从远处的山头吹过来,带着一点哨音,伴随潇潇雨声。云流急涌,云饮冰侧耳去听,觉得这风雨声之中,掺杂了另一种声音。
琴声。
确切地说,是古筝之音。
她看向墨如渊的房间,石室简陋,窗子也很小,隐约在凄风苦雨的夜里透出一点烛火的光亮。
脚步仿佛不受控制,云饮冰脱下外衣遮在头顶,走到墨如渊的房前。
本来只有几步路,却因为雨大风急,周身都被淋湿了。站在墨如渊门前,她抬手欲叩门,又迟迟没有动作。
房中,筝音凌乱且滞涩,有几声拨出来几乎不成乐音。
想来是墨如渊挂在墙上的古筝有些年头了,仅是调弦,就要费上好些功夫,再拨弹起来,声音也滞涩难听,久不成调。云饮冰立在门前,风雨急切地打在她的衣服后襟上,使她感到后背一片湿冷。
突然,房中的筝音停下,墨如渊冷冷的声音自内传了出来:“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云饮冰道:“听闻师尊在弹琴,也不好打扰。”
墨如渊说:“雨夜鼓琴,是闲散之事,没什么打扰或不打扰的。你再不进来,为师可就要再三请你了。”
云饮冰推门而入,见墨如渊穿着月白的长衫,没有披外衣,正端坐纱帐之间,头发散着,那张古筝已自墙上取下,放在桌上。
“你淋雨了。”墨如渊说着站起身,走到云饮冰面前,伸手搭在云饮冰的肩膀上,掌中浩然真气涌出,简直比吹风机还好用,热风一荡,云饮冰的衣裳就干了。
“多谢师尊。”云饮冰说。
“与其现在谢我,为什么不在出门时就运起内功抵挡风雨?山顶风雪无法抵挡,不至于连这么一点雨都挡住了吧?”墨如渊沉声道,不过云饮冰觉得,墨如渊语气之中,并无责备之意。
“我忘了。”云饮冰回答。
墨如渊没有想到云饮冰会这样回答,她望着云饮冰。
她的头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挽成整齐的高髻,而是全然披散着,衣裳也穿戴得十分随意,此时她并不像仙门最高峰上的道君,而只像一名凡间女子。
“为何会忘?”她问。
“因为我心乱,”云饮冰说,脸上浮现出笑容。她看着墨如渊,满眼都是墨如渊的面容。烛火、帐幔、窗外的秋雨,还有那蒙了尘的古筝,都像是久远的梦境,已然于眼前朦胧,“师尊也心乱了,对吗?”
墨如渊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