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赵惜蕊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农民真的过得那么苦吗?”
“我所写的,都是我亲眼目睹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正是因为我看到他们的苦,我才会抛弃我曾经的想法。”
苏咏霖叹了口气:“曾经,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一样,十分优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我曾想着读书进学,参加科举考试,考一个进士,做个官,继续这样的生活,直到永远。
可是当我看到这些农民活的和一条野狗都差不多的时候,我很痛苦,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如果我做了官是不是可以改变这一切,但是我想,我大概是会同流合污的。
一个从上到下,从构建到创建完成就是为了剥削和压迫的体制,指望身处其中还能独善其身,那未免太高看自己,太小看别人了。
我或许可以坚持一年,两年,最多不过三年,我就要同流合污了,我会去做我曾经最讨厌的事情,我会贪腐,我会欺压属下,我会谄媚上级,我会做那些恶心快要让人呕吐的事情。
所以,我干脆的跳出来了,我不和他们一起玩了,我要跳出这个圈子,跳出这个体制,去找一条新的路,把这条路走下去,走出一个全新的未来。
然后我就能告诉他们,他们错了,错的很离谱,他们以为让这个世界一成不变就能把他们的特权维持到永久,那是不可能的!”
“圣人说的,真的是错的吗?”
赵惜蕊看着苏咏霖,脸上满是挣扎和犹豫。
苏咏霖摇了摇头。
“圣人说的没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他们只是借着圣人的旗号去实现自己的私欲,至于圣人说了什么,他们并不在意。”
赵惜蕊愣在当场,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还是很疑惑的话,明日我会抽点时间带你出去转转,你需要深入民间,才能看到一些正常情况下看不到的东西,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你就能感受到我曾经的感受,希望那些事情能帮你理解一些你想不通的事情。”
苏咏霖提出了这个建议,赵惜蕊果断点头答应。
于是第二天,苏咏霖和赵惜蕊一起离开了中都城,去到了中都城东北方向一个刚刚完成土地分配不久的新农村里参观。
这个村子还是挺有代表性的,平时被剥削农产品,战时被剥削人命,整个村子的男性劳动力在完颜亮南征之战中被抓得七七八八,只有个人侥幸逃脱。
一场南征之战,直到苏咏霖反攻燕云成功之后,加入光复军的二十多个人才终于得到允许离开军队,返回了家中。
而离开的时候,他们被抓走了一百一十多人,等于直接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性劳动力。
所以在分配土地的时候,家里的青壮女子都被算做了劳动力,苏咏霖还特意关照这个村子,给他们分配了七头耕牛辅助耕地。
那一日,据说家家户户挂白幡,哭声震天。
而男人侥幸回家的家庭喜极而泣,家人抱头痛哭,老人直接把供上的牌位给砸了,跟着一起哭。
苏咏霖介绍了一下这个村子的具体情况,赵惜蕊已经面露不忍之色。
进了村子,这个村子的驻村指导员鲁华负责为苏咏霖和赵惜蕊引路,一边引路一边介绍村子里的实际情况。
“咱们到底是来晚了,春耕的时候,村里男人给抓的不剩几个,开春种地都没有人手,满打满算整个村子的土地种了往年的六成,咱们来的时候都快六月了,来不及了。
得亏是回来了二十多个男人,后面夏活和除草除虫之类的事情才有人干,村里农会商量着,大家伙自己的活干完了,给家里没了顶梁柱的人家搭把手,拉一把。
后面村子里的人手实在不够,我就上书给乡里,乡农会就从隔壁村借了十个壮劳力来帮忙,勉勉强强算是把夏活做掉了,但是今年的粮食收成最多也只能到往年的六成,说不定还不够。”
鲁华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满脸都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