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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1 / 2)

神堂中,跪在地上的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本就是附近的老实百姓,眼看着来了一群手持宽刀的衙役,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只在那台子下,异族教士咿咿呀呀的说着,不停用双手比划。

“别吵!”刘沛冲着那教士吼了一声,“你是谁我们早知道,别装听不懂!”

说完,往旁边一让,伸手请着后来的娄诏。

冯依依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抠着地砖。

往事一幕幕浮现,那年桃花盛开时,家里的远房表哥来了,准备去城外书院就读,借住家中。

后来,他们成亲做了夫妻,虽然只做了半年多。可是冯依依心里明白的很,那半年时间,便是娄诏此生最为屈辱之时。

冯宏达的逼迫,外人的蔑视,完全忽视了他一身才华,只当他是别有用心,贪图荣华的赘婿。

冯依依动也不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每根眼睫都在颤抖。

视线里出现一方袍角,深青色缎子,五彩制绣,底下一双皂靴,每一步走得平稳。

冯依依身子僵硬,那袍边几乎擦着她的手臂而过,让她忍不住摒了呼吸,只死盯住眼前的方寸地方。

心中希望她这身装扮,娄诏认不出。

那厢,教士看出来人是何人物,冲着娄诏就想过去。还未动,就被衙役一把抓住,狠狠扇了几耳光,只打得嘴角流血。

“混账,休得对中书侍郎大人无理!”刘沛呵斥一声,紧随前面人而行。

娄诏踩着木质楼梯,一级一级的往上,直到上了二层台子。

垂首俯瞰,便见着跪在堂中的每一个人。

娄诏右手从袖下伸出,轻搭上木质扶栏,面上清淡,无有一丝情绪。

身后,刘沛对人招招手,一名衙役赶紧搬上一把太师椅。

“大人,你请坐。”刘沛半弯着腰,虽年过四十,仍旧要对弱冠之年的娄诏卑躬屈膝。

娄诏回头看了眼,随即坐到椅子上。板正的官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也更加冷漠的无法靠近。

坐下后,娄诏长腿交叠,双臂搭在两侧椅子扶手上,细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刘沛往前走了两步,对底下挥挥手:“把人先站到一边。”

下面的信徒闻言,纷纷起身站去边上,让出厅堂正中。

原本毫无情绪的娄诏无意间一瞥,眼神瞬间定住,随着那抹身影的轻移,眉间慢慢锁起。

他双手抓住椅扶手,双脚放平,身子忍不住前倾想站起,紧闭的薄唇微微张启,若有若无的念着一个名字。

神堂的光线不算明亮,那个一身粗衣的女子双手抓着裙子,灵活的闪到所后人身后,利用墙边的阴影,将自己藏了起来。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很难发现她,头顶那张头巾更是将不大的脸近乎遮住。

娄诏脊背绷紧,抓紧扶手的指节泛白。看似不变的面容下,内里是惊浪翻滚。

一边,刘沛折回弯下腰,将从属下那里得来的信息双手送给娄诏:“已经在搜了,后堂的确有条地道入口,正在想办法打开。”

纸张擎在人眼前半晌,也不见娄诏接过。

刘沛往娄诏脸上看了眼,见人眼睛半眯,深沉中掺杂着怒气,又像是猛兽盯上猎物。

好奇下,刘沛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一群平头百姓簇拥粘在一起。

“大人?”他又唤了声。

“哦?”娄诏压下心中复杂,金贵的嘴终于张了张,手指一甩,那张纸便展开在眼前,“把所有门守住,不准放一个人出去!”

偌大神堂诡异的安静,现在连那教士也不敢动了,被人摁着跪在地上,蔫儿的像被日头晒干的枯草。

冯依依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多久,心中忐忑非常。

偷偷抬眼,她看去那前方二层的高台,娄诏就坐在那儿。

两年不见,他变得更加深沉,身上是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人禁不住心生惧意。

这时,从堂后跑出一个衙差,对着高台上的人恭敬行礼:“启禀大人,地道已经打开。”

刘沛先是看看娄诏,见人不说话,只看着堂下的众人,便清了清嗓子对那衙差道:“进去查,查到什么全部记下来,一样都不能能岔!”

衙差称是,赶紧重新跑进后堂。

眼看耗在这里半天,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下,刘沛心生出焦急。这尊大佛要是一直坐在这儿,他可怎么放手去做?

有时候好好审讯,人可不会乖乖听话,用些手段就老实多了。

“娄大人,这边事情也控制住,下官派人送你回去?”

娄诏慢条斯理的将那张纸叠起,塞进袖中:“既然如此,本官便进宫一趟。”

“是,大人慢走!”刘沛往旁边一站,弯腰给人让出道儿来。

“刘大人,”娄诏起身,一手负去身后,“前日本官要的犯人,为何会被守备营带走?”

刚松了口气的刘沛闻言,后背瞬间出了冷汗,利索的嘴皮子变得磕巴:“他们说,那人是守备营在追的贼子,仗着人多势众就给带走了。”

眼看娄诏不说话,只拿眼盯着他,刘沛赶紧又道:“大人你放心,这边办妥,我就带人去守备营把人要回来。”

娄诏收回视线,抬手一扫,让刘沛让了路,踩着阶梯下楼。

从这里看去大门,天已经微微放晴,几缕光线穿过云层,透了下来。

望着那微弱光线,娄诏眼睛微眯,嘴角抿成平线。

冷不防,那垂头丧气的教士忽然猛的发力,挣脱钳制,从腿肚子出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刚下来的娄诏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娄诏一个侧身闪躲,匕首寒光晃过他的双眼,堪堪避开。

“来人,保护大人!”刘沛哪敢怠慢,凭着一具肉身就挡上去。

亏得衙差动作更快,将那不算强壮的教士彻底压制在地上。

刘沛吓得脸像一张白纸,哆嗦着走到娄诏身旁:“大人,你没事吧?”

这要是娄诏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小小府尹不得拿命赔上?眼前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左右手。

娄诏手指一顺,捋平刚才皱起的衣袖,并未因为刚才的意外脸上生出什么。遂腰背挺直,双目平视前方,往门口走。

步子四平八稳,袍摆轻掀,脚底径直踩上那教士方才握刀的右手。

“啊!”惨叫声回荡在神堂内,教士吃疼,面目扭曲,布着血丝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簇在一起的百姓受到惊吓,个个鹌鹑般瑟缩着,有那胆小妇人甚至开始轻声啜泣。

刘沛悄悄拿袖子擦擦额头,看着那只被踩扁的手,心里咒了一声活该!

娄诏仿若无事,直接到了神堂门口。

刘沛颠着步子追上,回身指着拥成一团的百姓:“娄大人,这些都是附近受骗的百姓,下官让人将他们逐个登记,便放回家罢?”

闻言,挤在人后的冯依依心中稍微一松,偷偷看去门边。

见着娄诏依旧惜字如金,负手走下两级石阶,探出的日光倾泻而下,那具挺拔身姿几乎被光影吃尽。

刘沛见人不说话,只当是默认,对着几步外的师爷勾勾手,后者赶紧跑上前。

人群中声音大了,有那情绪崩溃的直接瘫坐在地。

冯依依僵硬的双肩松下来,看来这身装扮让她躲过一劫;也或许过了两年,娄诏早将她遗忘,毕竟对于他,冯家是恶人。

师爷迈着四方步走到众人前,嗓子清了清:“一会儿,名姓、住址,全都留下,后面衙门还得找你们。”

一群人被衙差赶到神堂大门,冯依依夹杂其中。

留下名姓什么的,她不在意。两年来,冯依依早已隐姓埋名有了假身份,对外用着自己母亲的姓,名为林伊。

“等等,”一道清冷声音传来,压下了人群的躁动,“全部带回去,逐一审问!”

冯依依半垂着的心彻底吊起来,循声看去,只见着那深蓝官袍一闪,官轿便落了帘子,再看不到里面的人。

既然娄诏发了话,刘沛这边当然得照办。看着一大批人也是愁得慌,那小小的顺天府牢房,才多大点儿地,关得了这么多人?

“得,全都带回去,”刘沛直起腰板,现在也有了官威,捋一把山羊胡,“这边也给我继续查,一丁点儿都别放过!”

如此,衙差齐齐出动,将神堂一行人全带回了衙门。

地牢阴凉,尤其刚下过雨,里头更是潮湿,只留了头顶一方小小铁窗透气儿。

冯依依和三四个妇人关在一间,几人神情沮丧。

从话语中,冯依依得知这些人是那位教士的信徒,信奉西域的无量神。即便现在身陷囹圄,依旧跪在地上祈祷神明,口里念念有词。

好像这坚定的信奉,能将她们救出去。

冯依依靠在墙边,一来担忧长生药没找到,二来关语堂来京城无法找到她,三……

心中隐隐不安,她不知道娄诏是否已经认出她?

牢房逐渐昏暗,看着小铁窗光线,现在应当已经开始天黑。

“当啷”,牢房铁门被敲响,膀大腰圆的女狱卒眯着眼在牢房扫了一圈儿:“哪个是林伊?”

冯依依看过去,脑中嗡的一声,随后只能扶着墙站起:“是我。”

“出来!”女狱卒一副不耐烦,钥匙开了铁锁,吱呀一声开了牢门。

冯依依慢慢走着,不解单独叫她出去是为何?

“没吃饱!”女狱卒脸一皱,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拉上冯依依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你……”冯依依惊呼一声,实没想到此女如此粗鲁。

回头再看,就见着脚上的一只鞋落在牢房里,如今只能赤着一只脚。

女狱卒可不管人有没有鞋穿,找来绳子几下就把冯依依捆了结实:“快走,还想关这儿?”

冯依依猜不到会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双手被敷身后实在不好受,然心中的冷意更是无限蔓延开,将她整个人冻僵。

莫非,他认出了她?

有了这个认知,冯依依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两条腿拖着厚重衣裙,机械的前行。

地牢门口晃着两盏灯笼,光线不强,静静垂挂着。

此时的女狱卒没了脸上的不耐烦,堆起的笑直接挤没了眼,拽拽身上衣裳,跑步到站在墙下的人旁边。

“顺爷,还劳烦你过来亲自接人,找几个人带过去就成啊!”女狱卒刻意柔着嗓子谄媚道。

清顺转过身,扫了眼女狱卒:“别废话,我还赶着回去跟大人交差。”

说着,清顺看去牢门边。一个粗衣妇人被捆绑住,垂首站在那儿,头巾乱了,带着头发也落了下来,将那张脸完全挡住。

“就她?”清顺瞥了眼。

女狱卒赶紧点头,不忘顺着往上说:“顺爷,她身上背的案子不小吧?”

清顺鼻子送出一声冷哼:“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

女狱卒连连称是,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心里诧异着,一个女囚现在还要中书府的马车来接?

其实这也是清顺所疑惑的。平时他只是负责打理娄诏身边事物,照顾起居,跑个腿儿之类。

像这种提犯人,他还是第一次干,也幸好之前来过这顺天府两趟。诧异的是,来提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却是个妇人。

眼看天黑下来,清顺也不耽搁,快走几步就到了牢门口处。

他很轻易就觉察到,那妇人退后步子想躲开,不由心中冷嗤一声:他只是个跑腿儿的,等见了他的主子,那才会知道什么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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