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语堂也豪气,捞起桌上酒盏,仰头一饮而尽:“以后管好你的嘴就好。”
阿辰抬起袖子抹掉嘴边酒渍,头耷拉下去,靠近关语堂耳边:“当家,好好看住你娘子。”
“什么?”关语堂呼出一口酒气,斜着眼瞅阿辰,“你醉了吧?”
“不是,”阿辰摆摆手,“我在河边亲眼看见,当家嫂子和一个小白脸说话。那小白脸眼珠子都快粘到嫂子身上。”
“胡说!”关语堂抬手就敲在阿辰头上,“碰个人,还不兴说句话?”
阿辰摸摸脑袋,脸上颇有些委屈:“当家别不信我,那小白脸一路追着嫂子,从河边追到岸上,不然我会冲上去?”
“行了,喝酒去吧!”关语堂酒盏重重放回。
因着酒意的原因,他脑中有些沉重,也便回忆起几日前,冯宏达与他说的那番话。
关语堂心里清楚,他想要守住这个家。但是他也明白,冯依依只拿他当大哥。
而他,除了守护那对母女,给不了夫妻敦伦。
后院,冯依依抱着桃桃坐在秋千上,慢慢晃悠,小娃儿的眼睛便有些吃不住力,缓缓合上。
“她这是累着了。”冯宏达小声道,大手轻抚桃桃头顶,“爹有件事想跟你说。”
冯依依抬头,手里轻拍着桃桃:“什么?”
冯宏达回头找了一根凳子,坐在墙边阴凉处:“桃桃眼看一岁了,你自己带着她始终辛苦。爹是想,你才十八,找个人吧?”
冯依依垂首,看着桃桃恬静小脸儿:“我不觉得累。”
“事情不是这么说的,”冯宏达劝着,以前还有徐夫人说这些,如今只能他这个做爹的来说,“有时候遇到事,有个商量的人也好。桃桃也多一个人照顾不是?”
前厅是男人的吆喝声,甚至有杯盏碎裂的声音。
冯依依低头不语。她知道冯宏达是怕她自己一人辛苦,当父亲的对女儿说这些话,也不容易。
“依依,你觉得关语堂怎么样?”冯宏达问。
前几日,冯宏达是属意关语堂的,毕竟人实诚,没有花花肠子。
冯依依停止轻晃,嘴角翘起弯弯弧度:“爹,你可莫要对关大哥这样说,一家人,见面可要尴尬?”
“傻孩子,有什么尴尬?”冯宏达觉得好笑,“嫁人看人品,千万别再看皮相。”
当初扶安时,招的那入赘女婿,相貌才学一等一的出挑。结果呢?那样的人,守不住。
一条龙,岂有困在池子里的道理?
“我明白。现在挺好,我不想变。”冯依依抱着桃桃起来,试着孩子该是睡沉了,“爹,我把桃桃送房里去。”
冯依依脚步轻盈,裙裾扫过地上的卵石,朝着正屋进去。
冯宏达在凳子上直了直腰,听见前厅的喧闹,眉头一皱:“吆喝什么?我在后面这帮着说,你倒好,在前厅推杯换盏。”
冯宏达觉得关语堂那里都好,就是一点差些,人太直爽。招女婿,他不指望会像娄诏那种,事事运筹帷幄,但是最起码的收敛应该有。
。
辛城的夏日,阴雨天多。
昨日端阳节一片好日光,今日天上就堆起厚云层。
关语堂去了城中,同当地一众商户与官府的人见面商讨,运河南扩,即将进行。
冯依依则带着桃桃到了城南,前几日刚盘下的池子,也得好好看看。
辛城周边湖泊河流多,交织纵横。
养蚌的池子就是原先那些小湖改建,有出水,有进水,水底的泥沙也是沉积多年,养了不少的细小生物,正好供作珠蚌的食物。
这处池子不小,中间水深,四周却很浅。当初这家的东家也是因为搬走,才低价盘出。
今日得空,冯依依便想看看这池子里的珠蚌,产珠的情况。
岸边建了一间屋子,是原先的东家见这里风光好,特意建的,供家人食宿游玩。如此,冯依依倒方便不少,桃桃累了,房屋中去睡便好,不用费事折返回家。
这也是她选择这儿的原因,虽然是城南,离着家远,但是吃住不愁。更重要的就是,听说这池子里的珠蚌,产珠极好。
那边,一个伙计挽了裤腿儿,走在池水边缘,一步一步慢慢踩着,试探着脚底下,珠蚌的存在。
“要如昨日那种大日头,蚌肯定全钻进泥沙中躲起,”莫师傅在一旁道,手里指着一片水域,“今天阴天,它们会出来,很容易会踩到。”
说完,莫师傅往那伙计走去。
这时,一个姑娘端着木盆走来,头上扎了一条翠色头巾。
“娘子好。”姑娘短褂长裤,一双青色绣鞋上没有任何图案,朴素简单。
冯依依转身,看着十五六岁的姑娘:“小蝶,阿婶的病好了?”
“好些了,”小蝶回道,把挎在腰间的木盆换到另一边,“闪了腰,要养上几日。”
“是该注意。”冯依依道了声。
小蝶是采珠女,平时谁家的池子里需要帮忙,采珠女们便会前去,工钱日结。
那边,伙计弯腰,从脚底的淤泥里掏出一枚珠蚌,随后放进腰间竹篓中。
小蝶端着盆绕着往池子那边走。
冯依依先回到屋里,去了里间,看着桃桃还在睡,正出了一头汗,便轻轻把薄被往下拉了拉。随后轻着脚步出了屋子。
刚想着去莫师傅那边看看,冯依依就听见后面有声音。回头,正见几人推开木门走进来。
仔细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娄诏?
对上冯依依略显诧异的眼神,娄诏倒是神色平静,听着身旁人讲解,不时点下头回应。
“关家娘子,”一同前来的周员外颠着步子,跑到冯依依面前,“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