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娇贵，粗麻衣裳就起疹子了呀，”阿蓼摆了摆手，道，“让她自个儿回吧。”
就在这时，玉歆掀开车帘，招手叫阿蓼过去。
阿蓼问道：“姑娘怎么了？”
“我想去千金里转转。”玉歆道。
“可是想买些东西？”阿蓼笑着问道。
玉歆：“方便吗？”
“哪有不方便的，”阿蓼恭敬道，“姑娘是主子，一切听姑娘的。”
马车驶动，离了宴海阁，三楼雅间里，殷珏站在窗边，目送马车离开，他眉眼冷淡，显出一层冰霜，眼底透着黑。
背后小童轻声唤道：“大公子，柳家少爷来了，在隔壁雅间等您。”
“嗯，推我过去。”
小童移步到殷珏身后，推着轮椅轱辘辘往隔壁去，雅间门一开，里头有些寂静，若是平时，柳不期定然会扯些风流话同宋柔依说笑，但此刻他松垮垮地陷落在椅子里，素手把玩着杯盏，眼神落在虚处，神色恍惚。
一旁，性子安静温和的宋柔依正在煮茶，她见殷珏推门进来，喜道：“凤棠哥哥。”
“凤棠！”柳不期回过神，从椅子上站起，三两步奔到殷珏背后，代替小童推他过去：“凤棠，真是难得，你怎么会邀请我们今日小聚？”
“许久不见了。”
“哼，算你还有良心。”柳不期把轮椅停在主座旁，又替他拉开椅子，动作熟稔，玩笑道，“也就你殷凤棠有这待遇，小爷我伺候过谁？”
殷珏笑笑不说话，从轮椅上站起落座主座。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爹得了根千年人参都惦记着你，让家仆给你送去，吃了吗？”
殷珏耐心与絮絮叨叨的柳不期说话，宋柔依偶尔说上几句，大多都在一旁煮茶听着看着。
他们几个从小相识，彼此熟悉，柳不期是实打实得一起长大，宋柔依年纪小些，同玉歆差不多大，刚刚及笄，家里舍不得还没给她定亲，她兄长宋思辨与殷珏他们少时玩在一处，连带着她也熟稔起来。
宋柔依见他们其乐融融，遗憾道：“大哥外出没能来赴约，真是可惜。”
“不可惜，待思辨回来，我们再聚，”殷珏看向宋柔依，道，“柔依长成大姑娘了。”
宋柔依脸红得透彻，忙低下头，手一抖，险些坏了一杯好茶，一颗芳心成了一池涟漪。
席上，几人闲聊，柳不期话较平时少了许多，殷珏察觉到他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今天没什么胃口？”
“嗯……”柳不期沉吟道，“方才碰见点事情，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挂怀。”
“是柳夫人催促你成亲吗？”殷珏举杯与他轻碰，酒水味道很淡，却回甘无限，是千金一两的好酒。
柳不期摆手：“别提这烦心事了……”
殷珏突然低声发问：“柔依不好吗？”
“柔依？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柳不期轻嗤一声，“这小丫头什么心思，我不信你这千年老狐狸看不出来，她唤我柳公子，唤你便是凤棠哥哥，摆明了想嫁你。”
“我要娶妻了。”殷珏笑道。
“嗯？”柳不期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嗯——！？什么？”
殷珏按住快跳起来的柳不期。
“是谁？是哪家的女儿有这福气！好啊，殷凤棠，你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要娶妻了！”柳不期真心为他高兴。
殷珏淡淡道：“你也许听过，是严家的。”
“严家？”柳不期心里猛得一跳。
殷珏道：“严玉歆。”
柳不期瞳孔收紧，震惊得看着殷珏，他脑海里浮现出严玉歆方才的模样，五官清晰，仿佛烙印在他眼前。
他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柳不期笑容僵硬了下，问道：“怎么要娶她？我记得她是个庶女，与你门不当户不对。”
殷珏挑了挑眉，打趣道：“什么时候柳大公子也讲究门当户对了？当年你纵马扬歌，说你有万丈豪情，便是红楼妓子也娶得。”
“那是喝酒喝过了，哎呀，莫提了。”柳不期丢脸得很，他已然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下来，正色问道，“为何是严玉歆？”
“因她合适。”殷珏看向杯中酒，点滴清滢，这世间有好酒千万，只这一杯最合他口味。
方才严玉歆也问，八字相合者并非她一个，他提起还有三家姑娘，其中有豪门嫡长女，亦有名动商邑的才女佳人，论起家世背景，谁都比她严玉歆合适，可他觉得严玉歆是最合适的。
没有背景，没有手段，境况窘迫。
他娶她是救于水火，她该承恩回报。
因此最好拿捏，也最不怕纠缠。
想到这儿，殷珏敛起眉峰，可实际看，这严玉歆与预想有几分出入。
他颇觉有趣地笑了起来，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席上软塌里，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既高贵又清冷。
“可惜的是，这姑娘还没答应。”他带着笑叹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