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谢晏成缓步慢行,过了几日,确认无人跟随,猝不及防杀了个回马枪。
他走访州县,发觉他在的时候刚征收了法定耗羡银,官府立刻巧立名目,又摊派了新的杂税。澜州百姓本就贫苦,刚交完夏税就又要交税,当晚就有人举家自尽。
谢晏成将他所见,在皇帝书房与之徐徐道来。
龙颜绷的越来越紧,已经有些发白的眉宇下,一双精明的凤眼盯着他,几乎要冒出火。
谢晏成平静地与他对视。
以皇帝才智,如何看不出此时耗羡归公太过贸然,只能解一时之弊,长久来看,只会多增苛捐杂税。养廉银满足不了贪官的胃口,负担最终都会落到百姓头上去。
谢晏成站得笔挺,乌黑的眼眸中含着一丝玩味。他很想知道,皇帝要怎么下这个台阶。
“朕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端起桌上茶杯。“你此行澜州不易,回去早些歇息。”
他仔细盯着自己刚千里赶回的儿子的表情,只见对方面沉如水,没有一丝诧异,像是早已料到。
“儿臣告退。”
谢晏成行了礼出去。
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平平常常一躬身,都显得清贵难言。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难得地感到一丝失落。
老三的胸怀与能为,他当然看在眼里。
若他是皇后所出,即使不是长子,或许……
可惜,没有如果。
大梁皇帝不是沉溺于幻想和可能的人。他最后叹了口气,便翻开眼前奏疏,将此事抛到脑后。
*
相比出行时的万众瞩目,谢晏成回京可谓悄无声息。新政推行如何,皇帝没有过问,群臣心中便也有了数。
谢晏安很是忐忑不安了几天。他生着一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常带着笑模样,一旦消沉起来便分外显眼。
林卿卿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正在用午膳,她失落地放下银筷:“殿下,都是卿卿不好。”
“什么?”谢晏安心烦意乱,没有听清。
“是、是卿卿不该胡言乱语……”林卿卿抬起头,已是泪盈于睫。“要不是卿卿乱出主意,殿下也不必为此烦心。”
谢晏安皱眉:“卿卿,孤不许你这样说。”
他夹起一块八宝鸭放入她碗中:“卿卿这样聪明,为孤解决了许多难题,怎么还自责?乖,好好用膳,再不许哭……你一哭,孤心都碎了。”
林卿卿破涕为笑。
雪白的腮帮鼓起一块。她低着头咀嚼,心不在焉地想,谢晏安现在虽然还没有迁怒于她,如果有人添油加醋就不好说了。
还好耗羡归公的谕旨是皇帝亲下,他不会因此指斥谢晏安,打自己的脸。
不过,那位一直看不惯她的大公主一早就派人来报,说下午要过来看皇弟。
慢条斯理用完午膳,林卿卿换了件石蕊红的褶裙,随谢晏安一同去迎接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