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世间,竟然还有这种要命的疼痛。
谢晏安一早起来还未戴冠,束起的头发散乱开来。透过凌乱发丝,他隐约知道内宫和东宫宫人已经从房中出来,在地上整整齐齐跪了几排。
他们此时全都在看他,带着惊恐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太子殿下就在东宫被人殴打和羞辱,完全无力反抗。
皇太子骄傲的内心比受到重击的肩膀膝盖更加疼痛。谢晏安咬着牙,恨不得立时死去,免得再受此等凌|辱。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死,他还有要保护的人。
谢晏安紧咬牙关咽下去口中一口腥浓的血,勉力抬起头直视谢晏成:“成王败寇,如此也罢!但大皇姐和卿卿是无辜的,谢晏成,你总要放过她们吧?”
“大公主?”
谢晏成听到他说的话,高高挑起眉,勉强把一直落在林卿卿身上的专注目光移回来,居高临下,俯瞰谢晏安。
像凝视着什么旷世绝俗的蠢物,谢晏成看了一会儿谢晏安的满脸慷慨,忽然嗤笑一声。
“真是不明白,先后那样聪明的人,生出来的女儿也颇有机谋,怎么偏偏最要紧的宝贝儿子却这样愚不可及。”
谢晏安本就扭曲的脸上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目呲欲裂”,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钳制。
林卿卿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的围观群众,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
是了,这不就跟沐卿卿撞破书房奸|情时谢晏安殴打她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下她投向谢晏成的目光就更温柔了——没想到,沐卿卿让谢晏安被羞辱的心愿,竟然这样轻易完成。
谢晏成笑完,懒得再理他,一转头,正对上林卿卿温柔如水的目光。
一夜厮杀的疲惫得到治愈,男人的心瞬间软得不像话,伸出手握住林卿卿的:“怎么这样冰?晨起天凉,要多穿些。”
他自己也还没换衣服,仍旧穿着禁卫的黑衣银甲,便想早些带她回乾华殿。
“谢晏成,你放手!”谢晏安这才慌了,声音颤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卿卿是我的太子妃,是你的皇长嫂!你这个不顾人伦的东西,你要对她做什么!”
“你的?”
一夜未眠的男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渍,眼神却亮的出奇。
他慢慢笑起来,牵着林卿卿的手举到唇边,在柔软手背上,虔诚落下一吻。
“不,不是你的。”他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回答他,“这是我的……我的卿卿。”
*
谢晏安的世界翻天覆地。
他被关在废弃的宫室里,每天能见到的,只有来送饭的小宫女。对方有时会惋惜地,看着他沾染污垢却依然俊美的脸,但每当他想要攀谈,对方就立刻胆怯地关上送菜窗口。
守门的禁军聊天却并没避开他,或者,是故意要让他知道这些消息。
父皇已经成为太上皇,被搬去西山的旧行宫“荣养”,而曾经的宁嫔被封为太后,光明正大住在宫中;大皇姐自从生病后无力管束内府,被昔日的男宠之一割喉而亡。男宠对看门的禁军自首,新帝却赦他无罪;
而新帝本人……
冷风从年久失修的宫室中每一处缝隙刮进来,如寒冰之刀,将人剐得千疮百孔。
谢晏安听着禁军叹服的语气,痛楚地咬紧牙。
而新帝本人雷霆手段清除了残余的太|子|党,换上自己人手。
大刀阔斧人人胆寒的清洗后,他借着余威力排众议,即将迎娶前太子妃——他的长嫂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