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元嘉明说宗越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宿命对月神用了祂新领悟的杀招,控制住月神,唤醒万物。虽然不知道月神最后为何会落到转世投胎,那个叫明月的女人又去了何处,但宗越至少猜到——
“神王就是那个从另一个世界逃来让宿命领悟杀招的男人?”宗越问。
他有功,所以宿命让祂当上神王。
元嘉点头。所以当他蒙难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求宿命。
宗越又问:“你是从哪得知这些事的?”
她原以为元嘉会答“从宿命处”,没想到却听他老老实实道:“从梦里。”
见宗越看过去,他微垂下眼睑,平淡说道:“从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经常在梦里看见这些。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梦里的人是谁,又是否是真实存在。直到宿命找上我,让我回到现在来阻止娘娘。我才知道,梦中的男女不是别人,而是月神,明月和神王他们。”
他没有说宿命,是因为宿命一直是无形的。祂存于世间,连创世月神都捕捉不到。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这些。”宗越一脸冷漠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知晓我赢过,说到神界那里就可以停。”
元嘉笑笑,走到宗越身边低声道:“一来是我觉得娘娘应该知道事情的所有始末,二来则是因为……我在想,若是我搬出远古神宿命,娘娘或许就会放弃?”
宗越睇他一眼:“你觉得我会?”
元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定呢。”
“说不定在我如实供述后,娘娘就会想着改变命运,而不是毁灭天地。”
宗越却想得很清楚,“祂如果真愿意改写规则命运,就不会派你来,而是亲自和我商谈。”
连陪祂亿万年的月神都改变不了祂想法,宗越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改变。
元嘉叹口气,他知晓欺瞒不过宗越,于是停顿片刻后问:“那娘娘觉得,这个世界,要变得如何你才能接受?”
宗越直视他,挑眉道:“我要邪胜不过正,日月颠倒,神界坍塌,连宿命也给不了人枷锁。”
元嘉道:“邪一直是胜不过正的,娘娘要的邪不胜正,是绝对的正义和公平吗?”
宗越不说话。
元嘉仰头望月道:“因为知道不可能存在,所以想毁天灭地;因为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有错,所以期望自己能输。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这样。”
宗越不明白他在那自言自语什么,但她想,元嘉应该也意识到她是如何偏颇极端的一个人。没想到元嘉却突然握住她的指尖跪下。
宗越道:“你干甚么?”
元嘉轻轻吻了她指尖:“我只是觉得娘娘说的对。”
宗越匪夷所思。
元嘉道:“世界是不可能一直只存在善的。但当世界毁灭,万物重生后,为了保证自己活下去,他们只能选择合作,选择站在正那方。”
邪掠夺正很容易,但当一切都不存在时,想要创造、生产、发展下去,他们只能选择正的道路。
论迹不论心,当他们做着正的事,谁又能指责他们是恶?
元嘉继续道:“上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歆羡,但既然如今的人约束不了邪恶,改变不了自私,让整个世界变为一滩浑水。娘娘想毁灭他们,让世界重回大同,又有何不可?”
他眼里炙热的光,惊得宗越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病?
宿命送他回来拯救世间,他却跪下附和她的观点。
元嘉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我是真觉得娘娘说的有道理。”
宗越冷笑,元嘉也不恼,他甚至头头是道跟宗越分析起来,“娘娘你看,既然神王是从其他世界过来,月神宿命出生于混沌。说明这世上不止有一个世界,也不止有一个创世神。或许,正是旧的世界陨灭,新的创世神才出现。
“在我们看来,是月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娘娘想毁天灭地大逆不道。但在宇宙看来,这不过是正常的兴亡交替。辞旧才能迎新,兴利才能除弊。娘娘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不止不是错,而是大功一件!”
宗越胸膛微微起伏,道:“我终于明白宿命为什么要把你送过来。”
这一张嘴,伶牙俐齿,怕是能在她毁天灭地前把她气死。
她望过去,却见元嘉兀自在那笑,不由冷静下来。
“你以为激我就能达成所愿?”
元嘉道:“未曾,我只觉得,娘娘活得太压抑,想逗笑娘娘罢了。以娘娘的宽宏大量,想来应该不会跟下官计较。”
宗越道:“我若真笑,也是被你气笑。”
但她知晓元嘉没别的坏心思,于是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
望着漆黑的夜幕,她竟然开始明白宿命为何要选元嘉到她身边阻止她。
这个人懂她。
他聪明、智慧,不仅和宗越志趣相投,还知晓如何拿捏宗越情绪。
宗越翻书曾阅览过,说下界有一君王,行禁酒令,只要酿酒就算有罪,就连在百姓家搜到酿酒的工具,都会同罚。某日,他和一臣子一同游观,看到一对男女并肩而行。大臣就说他们欲行淫,让君王将他们抓起来。君王就纳闷了,问他怎么看出来。大臣说,他们有行淫的工具,难道不和欲酿者同罪吗?君王大笑,于是下令放了那些因为有酿酒工具而被抓的百姓。注
元嘉今日劝她,和那君主大臣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承认她被说动,但那又如何呢?
她还是要毁天灭地。
宗越眸光越趋坚定。
在她弱的时候不来告知她她是对的,在她逐渐强大后却来告诉她她是错的有什么用?
她能不知道她是错的?
可再错她也只能坚持下去。
她已经付出这么多,杀了那么多她不想杀的人,做了那么多她不想做的事,她哪还有回头路。
要不毁灭世界,要不毁灭自己。
她已经够善良,给了他们毁灭她的机会。如果他们还赢不了,还要她怎么说?
宗越垂下眼,想。
作话
注:
这段摘自《三国志》刘备和简雍的故事,原剧情没我翻译的这么离谱哈,有兴趣可以自己去了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