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很久,崔洵都未与王柳二人见过面。三个人心事重重却又若无其事地行走在他们三人曾经走过的那条道路上,却再也没走到一起。
可是突然有一天,柳彦卿怒不可遏地冲到崔家,大声叱骂崔洵卑鄙无耻为虎作伥,言辞激厉而不留余地。
原来当朝权相蔡京见王希孟圣眷优隆,有意拉拢,故以重金相许,意欲为他一处即将落成的别院向王希孟索要一幅字画,没想到却被王希孟断然拒绝。蔡京为此勃然大怒。
崔洵知晓此事后,恐蔡京加害王希孟,苦思一良策,或可解王希孟犯颜之祸,亦可弥补其前番误伤之旧愆。
是而,他偷偷仿了王希孟的笔迹作了一幅字画送到了蔡京府上。蔡京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幅画一眼,然后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斜睨了崔洵一眼,没说一个字便拂袖而去,而其身边那些依附于他的城狐社鼠们却在充分体察上意之后,极尽无中生有之能事,用吹毛求疵的眼神和戳心灌髓的措辞将那幅画痛贬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不过,自那以后,蔡京倒也不再为难王希孟,“不识抬举的人就不宜抬举”。
而后,此事为王柳二人所知,王希孟虽不耻其行径,但他知晓崔洵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曲意为之,乃是好意,但柳彦卿却不以为然,直斥其人弄虚作假趋炎附势,径自奔至崔家。
时崔母身染风寒,在房中卧病。听闻此事后,她痛心疾首,当即昏死过去,在病榻上挣扎了几日后,竟气绝身亡,撒手而去。
这位心怀孟母高义的妇人到死也未有原谅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用自己的硬骨头给了她这个软骨头的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耳光的痛,远胜丧母之痛。它成为了崔洵一生的痛,也成了崔洵一生的恨!
柳彦卿闻知崔母溘然身故,悔疚不已,故而对崔洵伪作一事也不再提及。
在王希孟的帮助下,崔洵料理完了母亲的身后事。崔母的丧礼虽然简单但并不简陋。崔洵知晓,王希孟在前面出力,柳彦卿在后面出钱,只是柳愧对其母,未敢露面吊问。
这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子,总喜欢用这种粗鄙而傲慢的方式来收买人心,更为过分的是,他这次收买的价格,竟还不如铜雀台那个jì • nǚ的身价。这种廉价,对崔洵来说,无疑就是一种变相的屈辱。
在丧礼结束后不久,崔洵找来王希孟,表示要款谢柳彦卿背后资助之恩,想请王出面邀请柳彦卿到家中来坐坐以略奉杯水之敬。
王希孟以为崔洵是想冰释前嫌,故不暇多想,一口答允,日子定在崔母头七之夜。不过当天,柳彦卿没有赴宴,因为出门前,他收到一封家书——他的结发妻子在前一晚因病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