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莫停这时才“醒悟”过来,只顾着自己一人自饮自酌,却不察邓林也一直“觊觎”着自己的酒榼,忙道:“原来公子也是好酒之人啊,来来来。”他欣喜地解下酒榼,邀请邓林一起共饮。
邓林难为情地连连摆手推辞道:“不不不,在下怎能夺前辈的心头好呢。”可当杯莫停将酒榼递到自己跟前时,酒榼中那肆意流淌出来的酒香,让他不禁舌底生津,忍不住咽一口水。
“别装啦,想喝就喝吧。尽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装模作样!人家杯莫停都说了,他想讨点酒喝可容易得很呢,你就别客气啦!喝个酒,还要推三阻四的,婆婆妈妈!”小缃嘟着嘴,扭过头去。
邓林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嘴上说不要,可手上却很诚实,半推半就地从杯莫停手中接过酒榼,一咂嘴一嗒舌,赧然说道:“如此便多谢啦!”
打开塞子,先鼻下一凑,轻吸一口酒气,芬芳的酒香立时从鼻尖沁入五脏六腑,瞬觉神清气爽;置嘴边浅抿一口,殊觉清冽甘爽,而无一点辣口之感;继而他举起酒榼猛灌一口,被激活的舌尖在唇边兴奋地舔了一圈,显是意犹未尽,几口下肚,仍无归还之意,好似还更渴了。
看得小缃馋涎欲滴,却只能干咽口水。蹙眉不悦,败兴欲归,他斜睨邓林一眼,情知今天是与这酒无缘了,却听得邓林不住地赞叹“好酒!好酒!”心中好不气恼。
“邓郎中,你可别把人家这稀世珍酿一口气喝光了。刚还虚情假意地推说不喝,这会子竟这么没脸皮的咕咚咕咚喝个没完!也是,看你体弱孱孱,自然是要多喝点,好添点力气,像个男人!不过,小心你虚不受补!”小缃不无刻薄地讥刺道,她双足一顿,转身欲走。
“有脸说别人,没脸说自己!”邓林也不相让,“你还不是缠着杯莫停前辈讨酒喝!你这吃不到葡萄的苦,在下自然能体会。美酒当前,却只能望梅止渴,真乃人生一大憾事啊!不过,我看楼下酒馆里卖的一份杂嚼,倒是挺适合你。叫醋浸曹公!你一定不会觉得酸,因为你比它还酸!”说完,邓林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缃闻言,猛一转身,跺脚嚷道:“我何时向前辈讨酒喝啦?你莫要在这里诬陷我,分明是你自己觊觎人家美酒。好歹是我提醒着前辈赏你酒喝,你不言谢也就算了,却这般忘恩负义地来嘲笑我!真是狼心狗肺。”
邓林双颊泛红,酒胆一壮,眼见着小缃怒形于色,却也不惧,悠然说道:“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小娘子之恩,在下承领。日后若得好吃好喝的,自当先孝敬小娘子你。放心,在下不是食言而肥的人。不过呢,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儿,娘子却是不能抵赖的!你替你家娘子来送衣服是假,来讨前辈的酒喝才是真。”
“胡说什么呢?谁……谁暗度陈仓啦?”小缃厉声反击,言语之间略有几分局促。说完,她狠狠地瞪了邓林一眼,算是那双拳头的警告。
杯莫停悄悄地朝邓林挤了挤眼睛,可邓林却不理会,还梗着脖子回道,“谁?你呀!”这一高声叫喊声后,他还附了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你!你这厮儿,灌饱了黄汤,便在这儿没口子的胡说八道!”小缃咬着下嘴唇,秀眉倒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廊下挂着的那盏破了洞的灯笼一样,露着愤怒的火光。一阵风过,灯笼转了个身,愤怒的火光随着那个破洞也转向了长廊的另一头,跳动的火烛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愤怒的身影。
“砰”的一声,一扇门关上了,灯笼似乎受了惊吓,立时转过脸来,将愤怒的光芒继续投射在两个男人身上,他们的反应有些迟钝,也有些茫然,浑似两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邓林两颊通红,望着小缃笃笃跑去的背影,呆呆地向杯莫停问道:“前辈,你说我哪里说错了?这小娘子怎么了?平日处处和我过不去,下我面子揭我短,今日就被我戳穿了她的一点点小心思而已,她怎么就恼了呢?”说完,他摸着酒榼又咕咚喝了一口。
杯莫停耸了耸肩,作出一张苦脸,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宁欺老莫欺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