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缃,不可妄动!”听得杏娘一声令下,小缃不得已又去拾那“五”子,没想到,那“五”子好似生漆胶护牢鱼胶粘住了一般,恁小缃使出浑身之蛮劲,它都坚定不移岿然不动。
小缃又气又急,却也是无济于事,没奈何,她只能往那“五”子上狠狠地踹了几脚,以泄心头之恨,她一边踹一边骂,踹的是“五”子,骂的是五爷,一会儿“孙子”一会“爷爷”的,腿上嘴上都是一般的不遗余力。
几脚下去,棋子安然无恙,小缃倒是有些力不从心,最后一脚竟偏了角度,祸及邻者“三”子。小缃腿上原是有些功夫的,这一脚又使足了十分的力道,是而,这“三”子竟被她一脚踹出了边界,鬼使神差的,还把它上头的“四”子给挤了下来,两相之下,三四交替,易位而定。
如此一来,三四五九,皆成定子,无可挪移。
杏娘见状,大吃一惊,小缃本人也是骇异莫名,她无措地望着杏娘,不知该如何是好。杏娘怔怔地盯着棋局,陷入了沉思。有顷,她眼前一亮,喜道:“原来如此!”
只见她将剩余五子几番腾挪换位之后,将此图换成了“一、三为肩,七、五为足,左四右八,戴二履六,九居中央”的格局。小缃木然地看着棋子,良顷,她才喜上眉梢,拍手叫好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妙啊,娘子!”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想不到。从前我只知道这纵横图每行每列每个对角相加之和都相等,这墨家之纵横图却反其道而行之,每行每列每个对角相加之和都不同,而且他还要求这九个数字首尾相连,一为右首,九居中央。妙绝!”杏娘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心中也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若不是他事先锁定一子,又兼“子得其位则不移”之法,她可未必能解出这其中妙窍来。
九子就位,纵横相适。杏娘成功地启动了墨宅入门迷阵之锁钥,只见“一”至“九”九个方格依次现出中心一点红,待九个红点一齐亮点,九个方格瞬间合成了一体,首尾呼应,铿然相击。
随后,整个棋盘猛地颤动起来,犹似天崩地裂一般,整个大地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杏娘和小缃的脑袋顿觉天旋地转一般晕眩,不断震动的大地让她们再次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之中。无处躲藏的她们在飞沙走石之间疲于逃生,根本无暇辨识周遭环境的变化。杏娘左躲右闪之际,忽而感觉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猛地回头一看,是她唯一的伙伴小缃。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个棋盘重重地堕了下去。二人探头往下一瞧,好家伙!这个棋盘的底下竟是一个无底深渊!适才若非小缃眼疾手快,杏娘此刻恐怕已经葬身于此了。
杏娘朝小缃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还未等二人喘息过来,只听得底下“隆隆”之声不绝而来,二人大叫一声“不好”,仓皇奔逃。
只见那无底深渊之下蓦地喷涌上来一股急流,翻江倒海,摧枯拉朽,一时间,激流翻涌,洪水漫灌,沧海横流,风雨飘摇,瞬间将那片空地变成了一片汪洋,而她们所站立的地方则是一处露出水面仅寸许的石矶,漫天的湖水像一头猛兽一般汹涌地拍打着石矶,迫不及待地想要涌上石矶,眼看着就要没过她们的脚尖。
就在这时,湖面上一只巨大的灵龟悠然地游了过来。它的脑袋微微探出水面,它那坦荡如砥的龟背也随之浮上了水面。二人面面相觑,惊骇不已,然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们也顾不得思虑那么多。
及至灵龟近身,二人当机立断,跃上了龟背。龟背甚阔,足可容纳二人立足,只是不知何人使坏,竟将它的背甲打磨得十分光滑,小缃底盘不稳,差点滑落水中。
这灵龟原本是浮游水面晒晒太阳,突然后背负重,登时烦躁起来,急欲甩脱二人的负累,左摇右晃,前俯后仰,时急时缓,时沉时浮,颠仆不已。
命悬一线的杏娘和小缃哪肯遽然撒手,一手死命地抓着龟甲的边缘,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以此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怎奈灵龟神游迅敏,二人根本无法腾出手来,更无法站稳脚跟。
幸亏杏娘眼疾,觑见灵龟摆尾之时,正好侧身转向墨宅大门,此是二人脱身之良机,也是二人死里逃生的唯一良机。她朝小缃奋声呼喊了一声,小缃回首会意。二人伺机而动,相偕纵身,滚落龟背,登上一处绝岸。
那灵龟释了重负,立觉身子轻便了不少,只是这番折腾,它已没了初时晒太阳的闲心。它懒洋洋地转头扎进水底,登时便不见了踪影。那条细长的尾巴在湖面上沉沉地拍打了一下,算是对二人败兴的报复,这个举重若轻的动作激起了千层雪浪,浪花千片,雪飞十里。
杏娘和小缃迫于其浪势,久久无法睁开眼来。
及至二人再次睁眼,身后依然还是那片既无风雨也无晴的赤后汐。审视着彼此被浪花溅湿的衣衫,二人相信这次是真的了,可是世上怎会由此身形庞然的灵龟?
对岸的邓林依旧在举目相望,一种望眼欲穿的焦急写在他的脸上。
“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杏娘疑惑地凝望着眼前的墨宅大门。这一次,她是真的来到了墨宅大门之前,但适才的种种,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眼前之所见。
[1]灵龟负书:洛书古称龟书,是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其甲壳上有此图象,结构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阳数,四隅黑点为阴数。关于洛书的来源,《周易·系辞上》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