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交酉时,冬季日短,那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在草草地散尽最后一丝光亮后,早早地掩上了那一层厚重的夜幕,沉入了那寂寂禺谷之中,结束了这一天普照万物普照众生的工作。
或许对许多人来说,太阳的这份工作是光明而充满希望的,但对太阳来说,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无疑是单调而枯燥的。没了昔年夸父的追逐,这一轮高高在上的红日也日渐显得有些寂寞,有些懒散了。这不,直到这一天的最后时刻,它才交差了事似的匆匆释放出了它剩余的光彩。
那一抹和血一样的夕阳给幽静的百越春披上了一层烂漫的颜色,好似在向某人暗示一个预言——“赤乌呈瑞,必有大捷。”
杏娘推开房门,向外疾走而去,眼前的余霞晚照染红了她的半边脸颊,也将她那修长的身影投在了那血色一般的水面上。水天一色,天地浑然,红得浓烈,红得肃杀。
“邓林?”
经过水榭时,杏娘蓦地停住了脚步,在水榭边的凉亭之后,她仿佛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隐于亭柱之后的邓林恍然闻见有人呼唤他,他仓促地应声转过头来,“杏娘——”见是杏娘,他先是一阵惊诧,而后他赧赧地垂下了脑袋,尤其是看到杏娘身后的小缃时,他那彷徨不安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忸怩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待在这里不进屋?发生什么事了?”杏娘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近,看着邓林吞吞吐吐地似有难言之隐,她的心头倏地掠过一丝紧张。
“可是墨家的人为难你了?”她放低声音,关切地问道。
“呃,娘子知道了?”邓林猛地一抬头。
他挠了挠额头,斜下里偷瞟了小缃一眼,小缃也打哑谜似地向他挤了挤眼睛,但邓林对她的眼色理解显然不及杏娘。背后并没有比常人多长一双眼睛的杏娘不必回头,单从邓林的反应中就知悉了小缃此刻的暗示,也获悉了邓林此行的结果。
“走,回屋说吧!”杏娘转身说道,她的神色有些生气,略显褪色的霞光映照出她鼻下深吐的一团雾气。暮色沉沉,凛冽的西风卷走了大地最后一丝温暖,也无情地掠夺了夕阳最后一抹颜色。
话说邓林和小缃分别之后,想着这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未免被那门童小觑了,他就依着小缃的建议从掌柜那借了一身鲜亮的衣衫,然后独自跑到了赤后汐那边。
他一步一颤地沿着栈桥挨到了墨家北门那儿,倒是没有遇到杏娘和小缃那般的险恶幻境,一路顺遂,径至其门。三叩其门,门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正是月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