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眼瞧了吴掌柜一眼,见吴掌柜似懂非懂,他又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那吴掌柜会意地凑过身来,躬身听话。
“你就说你们吴九堂的蒙泉吧,他不就是手脚快、头脑活才被九叔提拔上来的吗?”三爷有板有眼地摆事实说话,吴掌柜引耳相闻,不由得也点了一下头。
“这鼎丰楼生意那么好,不就是他每个月都有那么多新鲜的名堂有那么多新奇的菜式么?变着法儿地勾引人上门,还能赢得所有人交口称赞,这就是人家蒙泉聪明的地方。人呐,就得善于变通!”
“你甭管人家是旧瓶装新酒,还是新瓶装旧酒,总之,大家都愿意吃他的酒,都愿意买他的账,那就是能耐。连九叔都服他呢!要我看,要不了多久,这‘权知吴九堂’的前面两个字就该去掉了。”
“你说你在九仙堂的资历也算是高的了,可这些年,你就一直待在这百越春里默默无闻地守着,这姑苏城里的人——别说姑苏城里的人,就是你们吴门的人,都快忘了你是九仙堂九大堂主之一了吧?”
“别说九仙堂的人,就说你吴六堂的人都多久没来看你了?我没数,你心里也没数?都不如我一个外人来得勤吧?这些人啊事啊的,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啊。学学人家蒙泉,别老这么食古不化的。”
三爷这一番语重心长的长篇教诲,让吴掌柜既是羞愧,又是感动。
“真是劳三爷费心了。三爷这般顾念我,小的铭感于心。”吴掌柜先是不无感激地拱手相谢,然后又不无羞惭地自嘲道,“到底还是三爷知道我,老夫啊就是死脑筋,要不,也不在这儿呆着啦。九爷不就是嫌我笨头笨脑的,才把我发配到这儿来的嘛。”
说着,他还悄悄抹了抹眼角那一把欲出未出的辛酸泪,只见他眼角潮润,好似是对方真的说到了他的心酸处。
“唉,罢了!罢了!”吴掌柜有心无力地摆了摆手,然后半是回避半是自我安慰地慨叹道,“剑老无芒,人老无刚。我都一把年纪了,怎比得上年富力强的蒙泉呢。”
苍老而消沉的眼神里不见一丝锐气,更不见一丝锋芒,好似曾经的风华正茂、曾经的意气风发,都已被平淡的岁月给磨平,惟有那坎坷不平的脸上还稍见两块棱角分明的风骨。
那三爷听完这般丧气的话,顿时生气地沉下脸来。他将剔指刀收进筒里,一脸严肃地斥责道:“你这吴老六,怎能说出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浑话来呢!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况且你现在还没那么老呢,身子骨强健,头脑又清醒,比九叔还强许多呢!只要你想只要你肯用心,凭你当年镇守吴门的功劳和这么多年的苦劳,蒙泉这小子再年富力强,他也越不过你去。”
“那我该怎么用心?”吴掌柜似乎有些心动。
三爷四周一睖巡,并不直接回答吴掌柜的问题,而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眼神神秘地示意吴掌柜更近一步,然后小声道:“你也知道吴九叔最是看重我们几个小辈的,而我们几人当中,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谁对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