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辞说完,拂袖而去。那脚步轻灵,疾行如风,身后却纤尘不起、履地无声,那傲然矫首的姿态,那飘然纵逸的衣带,那幽香不绝的团扇,俱是那般恣意潇洒,无不释放着勾魂摄魄的无穷魅力。
邓林望尘莫及,只好恨恨地骂道:“好你个柳长卿!”柳云辞扬起手中的团扇摆了两下,没再回头看他,只有那扇面上的美人多情地朝他回眸一笑,算是作别。
直至柳云辞的身影完全隐没,他才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朝吴六爷问道:“掌柜的,这二十斤酒,你可记好了?”
“记好了。”吴老六亦笑眯眯地答道。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大眼对小眼,俱是一样的心眼儿。
是日,邓林和杯莫停等杏娘她们归来,一直到日暮时分才见二人归来。见着杏娘二人一脸失落和惆怅,二人便已猜得八分结果。杏娘无甚心情闲聊,便即回房休息去了。
小缃趁着杏娘休息的片刻,偷溜出来,将二人在祁家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杯莫停和邓林,又讨了几杯酒下肚。
邓林听得既是惋惜又是忧心,杯莫停默然无语也没有再饮酒,没多久便起身告辞了,好似有什么急事催着他离去。
邓林见众人都无甚兴致,便不再挽留,亲自送杯莫停出去。路上,又向杯莫停旁敲侧击地询问了“玄木令”和“檀木令”,杯莫停只说是吴酒家的独门令牌,轻易不示于人前,故而他也并不清楚其中底细。
邓林目送杯莫停离去,见其身形魁梧粗壮,然其终年嗜酒,难免有些潦倒之色,但其行路敏捷,步伐矫健,虽不及柳云辞那般轻灵,却似乎也不输姑苏祁家祁穆飞。
饮了一下午酒的邓林,彼时还意气风发地与柳云辞唇枪舌战,此刻倒有些醺醺然。
泠风飘过,不禁打了个寒战,邓林瑟缩着将下颔埋进了紧紧交叠的双臂间,忽而闻到身上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差点将这花了一下午才灌饱的名贵好酒都喷涌而出。邓林强自将那翻涌在喉间的酸水硬是吞咽了回去,怅怅然退回到屋里。
经过柜台处,吴掌柜一如往常地躲在柜台后面算着他那捆似乎永远都厘不清的账本,忽而抬头瞥见邓林,他礼貌地道了声“邓公子”,邓林回之以一笑。
他本想找个人说说话,但觑着吴老六专注于账本,一副无暇也无心与之交谈的样子,他心绪黯然地独自回屋去了。
躺在床上,呆呆地对着天花板,忽然他又想着柳云辞的那一番话,不觉有些气恼,想找人倾吐,但此刻杏娘和小缃都正在愁闷之中,诚非闲话道苦的佳侣。是而,邓林只好无聊地埋头哄自己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间他见着柳云辞与自己醉入仙踪,巧遇神女;忽而又见着柳云辞一脸轻蔑地讥笑自己落魄穷酸;忽而又见着柳云辞与自己酣然畅饮、畅述情怀。
置身其中,如梦似幻,却是那般的心旷神怡,那般的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