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百越春厅堂之中,柳云辞一声高呼,吴老六遥遥听见,冷不防一个哆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为着方便叙话,吴希夷吩咐他置备了一间古朴温暖的雅间。
吴老六办事利索,不多时,便领着五人从门床马道转上了楼阁。
进屋之前,杏娘转身对小缃命道:“小缃,你先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说话间,她在小缃肩头的包袱上轻轻拍了两下,小缃立时便心领神会,露出了一个明媚而乖巧的笑容,不过杏娘还是谨慎地在其耳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看着小缃快步流星地匆匆而去,头也没回就消失在了镂花隔扇之后,杏娘心中莫名地萌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她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忐忑不安地转身进屋来。
人的预感有时候就是这样敏锐,尤其是对一些不好的事件,这种预感就会变得愈加强烈。
其实今天若非柳云辞到来,杏娘是不会安排小缃一个人先行回房安置的。按照杏娘原本的计划,从山秀芙蓉庄回到百越春之后,他们曾经共患难的四个人将齐聚全天下最安全之所在——红杏飘香居,来共同见证银钗内的秘密。
不怕说句私心的话,在杏娘看来,那一刻在这世上,有且只有杯莫停、邓林和小缃这三个人有资格第一时间获知这银钗内的秘密,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具备这样的优先级的。
可偏偏他柳云辞来了,让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变数。
柳云辞是姑苏五友之一没错,与吴希夷也有着相当亲厚的关系,但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让一个初次见面且品行不端的人就参与到这么一个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大事中来。
不得已,杏娘只好让小缃带着那个重要的秘密先行回去,待柳云辞离去之后,再图行事。
小缃离去后,世界并没有因此就恢复平静。
柳云辞和邓林活似一对冤家,互不相让,连座位都要争抢一番,吴希夷无意于这场无谓的斗争,便在面南的位子先坐了下来,却被二人合而攻击,俱道此座只合杏娘一人独坐!
吴希夷这才明白二人争的不是面南面北的位子,而是杏娘左右两边的位子,准确点来说,是争夺杏娘之左!最后,两个大男人就一同促坐在了面西的位子上。
柳云辞倒也没有仗势欺人,只是他本身底子就结实硬朗,是而邓林落了个下风,只占得了左边居南的半个位子。
吴希夷见着二人为了尺寸之地争长论短哓哓不休,心中觉得厌烦,便在门口等着杏娘进来。
杏娘举步进来,见到吴希夷独自站在门口,好生疑惑,又见柳邓二人背贴背挤在一块儿,不觉好气又好笑。杏娘延请吴希夷上座,吴希夷推脱不过,只好依从杏娘的推举再次坐回了那个刚刚他才被轰下来的座位上,心里却跟吊着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
吴希夷一落座,柳云辞当时就脸上一黑,双眉凝恨;而邓林呢脸上一红,眉舒眼笑。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杏娘并没有挨着邓林面北而坐,而是在柳邓二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邓林机警,马上跟个猴子似的迅速把屁股挪到了南面的空位子上。
这场夺位之争就此宣告结束。
最终还是吴希夷坐上了“杏娘之左”的这个座位。尽管他本人并不觉得这个座位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觉得占了这个座位便能获得什么“便利”,但看着两个年轻人愁眉苦脸若有所失的模样,他的心里多少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快意。
四人围坐一桌,除吴希夷之外,其他三人俱是以茶代酒。
吴希夷本想询问今日墨家之行结果如何,但是柳云辞在场,杏娘不提,他也不好贸然说起。但从杏娘安排小缃先回去这一节来看,他觉得这趟定是有结果了。
不过,他也狐疑“墨尘就这么轻易地给人解开了?不会是有什么古怪吧!”
席间柳云辞询问了三人相识的过程,三人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了个大概,对于银钗一事,三个人都只字未提,就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柳云辞见三人言辞闪烁,似有讳言,便知趣地不再细问,但也敏锐地察觉出了三人对自己都存有一分戒心,连吴九叔也不例外,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待至邓林介绍杏娘出身时,柳云辞方知杏娘乃是最近由起居舍人迁为中书舍人的崔舍人崔洵的养女,眼中熠然一闪,遣词用语也随之变得恭谨庄重起来。柳云辞还顺带问候了崔舍人及夫人,杏娘欠身行礼,谨表谢意。
四人在这坐下没多久,就听得门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杏娘心头猛地一紧,那个不好的预感再次窜到了她的心口。忽然,房门被撞开了,从外间连滚带爬地跌进来一个惊恐失措的身影。
“不好了!不好了,那小娘子在房里晕倒了——”吴老六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