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多苍白的理由,再多强硬的说辞,都敌不过这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潇羽——”
沉默良久,祁穆飞深情地呼唤起了对方的名字。
或许是这个名字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在呼唤时,几乎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可当所有的力气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汇集于喉咙口时,他却没有任其喷薄而出,而是猝然将口子一收束,令所有的力气只能一点一点向外挤出去。
唯有那个名字通过时,他才略略放松些。可这片刻的放松,却让他的身子略显失控地颤抖了一下。
一声唤罢,他还把对方纤弱的身子揽入了自己怀中,而未经对方同意。
“我们一起去。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在一起!”
在这悔恨交加的情感怂恿下,祁穆飞有些冲动,失去了平日固有的理智,也失去了祁家主人应有的冷静。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生啊死的。”
这次,师潇羽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于挣脱。
她温驯地伏在祁穆飞的肩头,小鸟依人一样依靠着他,只是语气依旧倔强,她毅然否决了祁穆飞的提议,“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
“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往后的路,我们要一起走下去!”祁穆飞带着近乎天真的口吻说道,和六年前的那个他一模一样。
师潇羽温婉一笑,并没有回应他这个略显孩子气的想法。
想到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从“勺药之和”回到了鸣萱堂,他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跳了一路,她恍恍惚惚地听了一路,却还觉得那般舒服那般安心,还道是一场美梦;一觉醒来后,才知道这是他设下的piàn • jú。
为了让自己留下,他竟不惜用那样卑鄙的手段窃取了自己最美好的东西。诚然,于他的身份而言,他的行动算不得窃取;诚然,于他的立场而言,他的动机也是无可厚非。但师潇羽心里却依然觉得很难过,尽管他认了错,也道了歉。
现在,似乎又在重复昨天的场景;而她,却依旧如昨日那个沉睡的自己,又惊又喜,没有丝毫的厌恶,也没有丝毫的抗拒。
但此刻的她无疑是清醒的。
她本打算只身前往九嶷,寻访三苗人遗踪,可眼下祁穆飞不仅同意了她的打算,还出人意料地提出了二人同行的主意,这怎能不叫人欢喜呢?
往后的路,他们将会一起走下去,这注定会给这一段原本孤独的旅程增添某种别样的美好。
师潇羽偎依在祁穆飞的肩头,暖暖一笑。她想好好珍惜这段路程,牢牢保存这段记忆,以成为自己永远的念想。
直至此刻,祁穆飞都不知道,在师潇羽温柔的笑容背后,她已经作了一个残忍的决定——凤凰于飞不遗悔,与君长阔不复归。
于她而言,她与他往后的这段路,自姑苏始,至九嶷终,去而无返,一别无回;
于他而言,他与她往后的这段路,自今日起,至此生终,不论甘苦,生死与共。
“你这就算是你的答案了吗?”
师潇羽在祁穆飞怀里半是娇嗔地问道。眼角的泪珠莹然有光,未经她的许可,就夺眶而出,从她的眼角斜坠入她的发丝之间。细密的发丝用它纤细的身躯挡住了泪水的脚步,使它不致一泻而下而无可收拾。
“你说是就是。”祁穆飞微笑着说道,听起来更像是在认输。他轻抚着师潇羽垂在身后的万缕青丝,不忍释手。
不多时,师潇羽破涕为笑,从其怀中缓缓推坐起,微努着嘴,怏怏不乐道:“好吧!你赢了!”说是这般说,却也没立时揭开谜底来。
祁穆飞巧作惊讶之状,嘿嘿一笑,“既然我赢了,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吧?”祁穆飞略显得意地向着这位屡战屡败的手下败将索取“战利品”。
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但口中并无二话。点头毕,她还朝那位胜利者瞥了一眼,似乎在说,我师潇羽言而有信,才不会像你那样言而无信。
“我同意你和我一起上路,但是我们必须得约法三章。”祁穆飞道。
师潇羽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第一条,这一路上,你每天还得按时服药,不能中断,也不能延误。”
“第二条,路上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像今天这样玩失踪,无故离开。”
“第三条,不论这次能不能求到药,都要好好的,不能贸然启衅,也不能随意轻生。”
祁穆飞一边认真地说道,一边紧紧攥住了师潇羽的双手。不过师潇羽机敏地握起了自己双手,以两个结实而冰冷的拳头拒绝了他的暖意,不让他再有机会浪费自己的内力。
二人相对而视,凝目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师潇羽一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也就是说,一路上,一切都由你咯?”
祁穆飞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就像是在许一个重要的承诺一样。
“好!我答应你,一路上都听你的。”师潇羽答得爽快,脸上顷刻浮现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柔而苍白;挂在眼角的泪花还未完全凋谢,苍白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