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师潇羽的行踪到了这里便杳如黄鹤一般没了踪影,再无迹可寻,累得那几家人家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她却怎么也寻她不得,竟不知是这大吕故意为之。
不过经此一番,师潇羽倒是明了一些事理。自己失踪复回之后,往来问询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真心实意之人,在闻知师潇羽失踪之时,他们悬悬而望,汲汲不安,意恐她一时想不开生了轻生之念,又恐她一时毒发身旁无人救助,尽管人人心里都作了最坏的打算,但人人心里也都存着一个万一之念。师潇羽知情之后,甚是过意不去。从中,她也明白了,自己对生命的轻率,伤不了自己的仇人,只会让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伤心。
大吕将师潇羽从雪地里带上马车之后,密嘱那耳背的车夫缓辔而行,避着人多的道路向着城外方向驶去。
二人在车内坐定之后,大吕先用自己的双手麻利地给师潇羽暖了暖手脚,就像师潇羽小时候那样,她一边搓着手,一边与之拉几句家常,琐碎的话语,老旧的腔调,无头无尾,无始无终,但师潇羽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此番她俩许久未见,所以,二人稍叙间阔之情,兼叩家主之安。几句平淡而不寡淡的软语温言,将师潇羽那冷若冰霜的心儿焐得暖暖的,将她那你死我活的念头一点一点地消磨掉,待这体贴入微的水磨工夫做尽,大吕才亲热地把着她的小手,细细地叩问起了她寻师承徵的因由。
尽管她知道师潇羽寻他师承徵必是为了报仇,但是她今日这般冲动,定然是别有隐情,所以大吕费了这般工夫问了底细。
师潇羽与大吕素来亲近,便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无有讳言。大吕一边倾耳相听,一边暗中思定计议。
“所以,你去寻那师承徵,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嗯。”师潇羽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大乐正呢?”
“冤有头债有主,杀我父兄这件事,主情造意者,是他师承徵,我自然是要找他算账。再说,shā • rén父母这般狠心辣手的事,全天下也就只有他师承徵做得出来。”
“哦……原来如此。我还道是你……”大吕顿了顿,转过话头道,“你这空无剑是利落,可你要他人头落地,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你能杀他,你自己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我不怕,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师潇羽昂然道,似乎是要用这种死不回头的决心来堵住对方接下来将要出口的劝解之词,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吕并没有劝说她放弃,还大赞道:“嗯,是我们师乐家的好女子!不惧难,也不惧死!”
“你不阻止我?”师潇羽诧异地望了一眼大吕。
大吕含笑道:“我要阻止你,一上车就把你押回祁门了,还用在这里跟你饶舌?”
师潇羽听了,似是信服地点了一下头,可心里还是有些讶异:“可是人人都劝我放下,你不劝我吗?”
“哎——师乐家的好儿女,哪个是靠劝就能劝得住的?你们一旦决定的事儿,甭说靠这张嘴巴劝了,就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大吕带着无可奈何的口吻叹气道。
师潇羽嘻嘻一笑,“还是大吕姑姑你了解我。”说着,把头一歪,半是撒娇地靠在了大吕的肩膀上。
而大吕呢,就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一样,轻抚着她的额头,带着半是宠溺半是怜爱的眼神缓缓说道:“我不劝你也不拦你,但我啊有个建议,动手之前,去你爹坟头道个别。”
师潇羽没有应答,可大吕却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左右我今天没事,索性就陪你一起去吧。”说去就去,这话音一落,大吕就挑起车帘,向着那个耳背的车夫下达了命令。
车夫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浑似不闻,直待大吕在他臂膀上拍了两下,他才挥动鞭子,吆喝着那迷途的马儿向着大雪深处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