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墨家和三苗族有什么过节吗?”杏娘轻轻推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师潇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问题引起了师潇羽某种敏感的不适。
“啊?!没有吧!没,没——没听说过。”师潇羽一脸局促地回答道。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墨家在江湖上一直声名显赫,让很多人眼红不已。虽然墨家从来都无意与人为敌,但总有人将他视作劲敌,无端诬蔑,无中生有,甚至还有不惜自戕以嫁祸墨家的呢,所以未必是三苗人所为。不过无论他是谁,是什么来历,只要他敢兴风作浪,那我们姑苏五门一定会让他覆舟自沉,永无翻身之日。”沈无烟在师潇羽之后补充道。
果然是见惯风浪的人,说到覆舟之险,面色那么沉静,那么自若,那么自然。
她说话的时候,那微微下垂的眼角,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亲切感;可她不说话的时候,那微微向下的嘴角犹似倒扣的船舷一般,给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很显然,沈无烟也感觉到了师潇羽的“不适”。
不过,于她看来,师潇羽的这种“不适”源于她对“墨家”二字的敏感。因为从她刚才听到墨家的穿心盒开始,她就沉默了下来。
“那这两年来,姑苏五门就一直没有去找三苗人寻求解药?”听着沈无烟话音之余响,杏娘又问道。
杏娘的提问本无什么特别的用意,可沈无烟听来却有些刺耳。
她带着一丝自我解嘲的意味抢在师潇羽前头回答道:“三苗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他们,谈何容易啊?这两年,吴门的江右分舵可是没少花精力,可每次遣人去寻访这三苗人的踪迹,都是无功而返,至今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瞧见,半点蛛丝马迹都没寻着。”
直到此刻,杏娘终于见识了这位柳门柳夫人让人刮目相看的一面。
当她觉察到杏娘在怀疑墨尘的时候,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而是条理分明地用她自己的观点试图来洗脱墨尘的嫌疑,没有一丝忸怩,没有一丝怯意;
当她看到杏娘的话让师潇羽有所难堪有所不适时,她又一次站了出来,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守护在师潇羽的面前,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退意;
当她听到杏娘那个并无恶意的问题时,她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严肃的,但最后她还是以姑苏五门宽容大度的姿态向杏娘作出了解答,没有一丝怨忿,没有一丝敌意。
在涉及五门共同的尊严与名誉面前,这个女人,果敢而自信。
“那是他崔中圣没能耐!”
见着沈无烟懊恼,师潇羽悻悻然撅起了小嘴,“这次九叔和祁爷一起去,必然会马到成功的。”那脸上的神色也随之恢复到了往日里那个神采飞扬的模样。
“嗯。是呢是呢!”见师潇羽展露笑颜,沈无烟也随之笑着连声附和了起来。见师潇羽眉眼略有不平之意,她还不忘回船转舵道,“我看那崔舵主啊也确实该退位让贤了,每次呈报来的消息都是什么呀?什么十八般武艺啊,三十六计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我看啊,尽是萝卜雕花——中看不中用。人家三苗族人一招翳形术就让他没辙了。”
两人相对而视,会心一笑。
对杏娘来说,崔中圣这个名字固然是陌生的,但师潇羽口中那个骄傲的“九叔”,她既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此刻听闻“他”也将与自己一起南下九嶷,她的内心顿时有些复杂,无可否认,这是她所期望的,但这也让她失望的地方——如果昨天晚上,他第一时间就作出这个决定,那她这一夜也不用过得如此煎熬。
就这样,三个女人围绕着凶手和幽冥毒又继续讨论了许久,尽管没有任何结论,但谁都没有结束讨论的意思。
直到松音端着一壶温度刚刚好的云母粥和几样刚从临安食肆中买回来的小食从外间进来,三人才停止了讨论。师潇羽一早听闻杏娘胃口不佳,故特遣松音去街头买几样临安风味的小食回来。
刻下,师沈二人合桌就伴,杏娘也不好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