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人在截获杏娘的信件后,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虽然信上的每一个字都饱蘸浓墨饱含深情,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上面所说的话,不是因为上面的字迹太过工整,不着一丝情感之痕迹,也不是因为上面的措辞太过端重,无有一丝儿女之态。而是因为三十六鸳鸯楼外杏娘与胡妹相对的那一眼。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心月狐回想着杏娘那一刻的眼神,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可她说话时的眼神又无法完全忽视自己那一刻的直觉。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猜测杏娘应该已经知道她所寄出去的每封信中途都被人拆阅过。
张月鹿六人以他们六个人的智慧解读了杏娘的信件之后,立即驰报主上,然后兵分三路,朱翼和博舆跟踪杏娘去九嶷,奎罡和九雉跟踪邓林去乌程,自己和胡妹留守平江,因为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杏娘的那封信,交给吴县知县之后,便落到了心月狐手中,又从心月狐手中流落到了张月鹿手中,最后又从张月鹿手中辗转到了张俊手中。
等崔洵收到这封信时,杏娘已经踏上了南下九嶷之路。而在这之前,他刚刚按照张俊的授意,同其他臣僚一起上了一道清剿三苗匪患的奏疏。
收到信的崔洵反复检查了信上的每一个字,没错,这是杏娘的笔迹。
崔洵擅长模仿他人笔迹,也善鉴他人笔迹,可那天,他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封信从头看到尾。
尤其是读到那“银钗所系,张门旧雪”这八个字时,他的目光几乎是凝固的,好像周围的空气骤然冷却让他的反应也随之迟钝了下来。
半天他才怯怯地抬起眼来向张俊望去,好似在问“这是真的?”
“怎么,你还怀疑这封信是我伪造的?”张俊的眼神峻肃而不容置疑。
其实,杏娘每次的信件,张俊都不曾命人伪造,也不曾付诸洪乔。
于他而言,眼下杏娘这个人的存在根本不足为虑,这些信件上的所有信息也都无关紧要,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倒是这信上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孝子之情每每让他“感动”不已。
“亲骨肉也不过如此吧!”张俊把信交给崔洵时,不无讽刺地道了一句,“但愿你这老来得子,能得一个孝子!”
崔洵手捧着信笺,良久无话,只见额头缓缓沁出了点点细汗,阴冷的西北风带着恣肆的淫威从他面前呼哨而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骨头里咔喇喇一阵疏松的裂响,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某样脆弱的东西破碎了,就像是那个冻凝的湖面一样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即今河畔冰开日,未审长安花落否?”望着冰封的湖面,崔洵向着身旁那头“浩然驴”问道。那驴子耸了耸耳朵,模棱两可地眨了眨眼睛。
未免何琼芝伤怀,曹衣娘怀孕的喜讯原本一直被密密封锁在解红居之内,不为外人所知,是申二家那位王氏无意之中发现,然后就给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