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里,有人看到的是满目锦绣满目琳琅——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柔软与美好,而有人看到的则是满目荆榛满目疮痍——他们用自己的双脚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粗砺与泥泞。
时隔多日,师潇羽的眼前总还时不时地浮现出那个男孩在听到她那一声厉喝之后所流露出来的眼神,“我一个光脚的还怕你一个穿鞋的?”每次想到那个眼神,她都会忍不住发笑,不过她所笑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她自己。
“竟被一个毛孩子给吓住了!”往事不堪回首,师潇羽既感到懊恼又感到羞惭。
“上菜咯——”
师潇羽正兀自郁郁之中,耳畔又响起了老汉他那独特的吆喝声。
“云蒸茄子!酥炸茄子!香烤茄子!慢用!”这回卸下盘子时,老汉报了这三道菜的菜名。
“怎么这么多茄子?又是蒸,又是炸,还有烤的?!”南星大感诧异。老汉报完菜名,依旧老样子,连一张热脸都舍不得给,转身便走。可还没走出三步,就听得他“哎哟——”一声,身子应声栽倒在地。
众人还未看清老汉是如何倒地的,转头只见竹茹的双箸之间多了一颗干炒黄豆。南星缓缓抬头,望着这颗离自己眉心不过寸许的豆子,她心上陡然一凛,头皮一阵发麻。
“哼!竹引清风!碧筠公子果然好身手!”与此同时,角落里响起了铁鹞子典璧又尖又细的声音。
“承让。”竹茹慢慢松开右手五指,拇指和食指两处关节隐约感到一阵酸麻。
“原来是苍樵寨寨主啊,吴某不知你也在这儿,失敬失敬。”吴希夷没说实话,典璧这落落寡合的孤家寡人做派,有谁能不注意到他呢?
“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丫头也不知道吗?”铁鹞子典璧也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了吴希夷这心口不一的客套,嘴里还不住地大嚼着一大块油汁淋漓的肥羊肉,腮帮子一张一合快速而有力地上下蠕动着,看得出来他的胃口还不错,连跟吴希夷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有回过头来。
他一人独享的那张桌子上已累着三个一样大小的空碗。师潇羽第一眼瞧见他时,他的跟前还只有一个空碗,这一会会的功夫,他又将两个大碗一扫而空了,空碗上还绵绵地飘散着残羹未尽的热气和食物的味道,这独特的风味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吃的是他让厨房特制的臊子面,不消说,这又是田二信口开河之功。
看他身前的那碗臊子面,面条细长,厚薄均匀,臊子鲜香,热气腾腾。在这玄冬猛寒之季,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若能食此汤饼,当最为痛快。
可这铁鹞子却只顾自己大快朵颐,全然不顾这四个饥肠辘辘的饿鬼,哧溜哧溜地又将这第四碗面吃了个精光。
光听他吃面时狼吞虎咽的吞咽声和喝汤时酣畅淋漓的咕咚声,就足以让人口角生津涎水肆流了。当下,他快饮快啖,已用完了四碗臊子面,肚饱身暖,五脏俱欢。
“原来是秦樵关的典叔叔啊。”师潇羽略一施礼道,“怪不得我刚才看你那支铁笛有点眼熟呢。”
“我与你素未谋面,何来‘眼熟’之说?”典璧问道,依旧没有回头。
“你和你的那支铁笛,我是第一次见,可你铁笛上的那个字,我可是见了不下百次了。每见一次,我都会想起尊师在黄河之上的九曲龙歌,可惜啊,如此好音,竟成绝响。”
师潇羽话中带刺,典璧焉能不识。但这种场合,以他的身份,是决计不可能和这样一位晚辈一般见识的。
“臭丫头,把我的‘骊龙珠’还我,它可不是你小娃娃的玩物!”铁鹞子厉声喝道,他腰间的那支乌黑发亮的铁笛和那“骊龙珠”一样,闪烁着凶狠的寒光。
而师潇羽却不为所惧,听到“骊龙珠”三个字,她还眼前一亮,不无欢喜地将骊龙珠捧掇在手,把玩了起来,全然没有理会铁鹞子的喝令,口中还半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骊龙珠啊,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你想要回去,那你自己来拿啊。”师潇羽的语气不无挑衅之意,吴希夷听了心里直打鼓,后悔自己不该当着师潇羽的面拦截那颗骊龙珠,就该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