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乎意料的是,铁鹞子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他一早就洞悉了一切。
吴希夷在心中暗自纳罕,正忖着,铁鹞子侧身过来,他脱口即应承道:“我请,我请!”
由是,两人又推杯换盏连饮了数碗,师潇羽则被排除在外。
她一人枯坐无味,就没情没绪地夹了一口酱瓜,酸酸甜甜的,入口极脆。而后她又尝了一口虾油豆腐,外焦里嫩,煎香顺滑。接着她又舀了一勺三笋羹,汤色如玉,味鲜爽口。
她逐一地将桌上的菜肴都尝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饿了的缘故,每一道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不过每道菜她都是浅尝辄止,因为她要给那“味八珍”留着肚子。
“他到底来不来?”师潇羽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眼睛定定地凝望着楼梯口,好长时间,都没有一个人来。耳边尽是陌生的脚步声、陌生的人语声,“这小二怎么也不见了?难道这师徒俩跑了?难道他不是?”
铁鹞子见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楼梯口有些出神,神情也有些怪异,好像心情有些低落,故而,他向师潇羽发起了一个话题。
“世侄女,你刚才在那林子里是不是遇到我师弟了?”
“嗯。”
“那他是不是问你我的去路了?”
“嗯。”
“那你怎么回答的?”
“呃……”
“你既认定我和他手足情深,那你一定是跟他实话实说了,说我往右边那道儿去了,对吗?”
“呃……”
“但他没信你的话,对吗?”
“嗯。”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没听你的吗?”
“呃……”
当师潇羽又一次摇起头来时,铁鹞子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吴希夷。
“吴九,你知道吗?”
“呃……”
吴希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跟着他也摇了摇头。
铁鹞子啜饮了一口七星陈酿,苦涩的味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他的心里:“我师弟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作为过来人的吴希夷不答一词,只是模棱两可地眨了两下眼,似乎是在表示无言的认同。
“是吗?看来昆叔叔在女人面前吃了不少亏呀。尤其是漂亮女人。”师潇羽嗤然一笑道,“不过,我杏姐姐说过,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在人家背后作女人的文章。”
吴希夷的脸上很快现出一丝尴尬,刚刚还在表示认同的眼神瞬时僵硬地定在了虚空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前的酒碗,涩涩地避开师潇羽向他投来的目光。
然后,一个饱满的酒嗝从他那无声的喉咙里泛涌了上来,适时地为他此刻的眼神回避做了掩护。
“杏姐姐?”铁鹞子听着陌生,心里暗想这位“杏姐姐”可能是什么人物,凭着师潇羽称呼那人的语气,似乎还颇为亲热也颇为敬重。
沉吟良久,铁鹞子实在想不出姑苏五门年轻一辈之中有哪位女子可堪师潇羽称呼一声“杏姐姐”的。
“她是谁?”
“她……她的师父,你认识。”师潇羽嘻嘻一笑卖了个关子。
“谁?”
“金鞭姥姥徐婆惜。”
“是她——”
铁鹞子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这一丝惊讶就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给取代了,他的下巴也随着目光微微向下低了下来,嘴巴里的七星陈酿在齿颊之间悄悄地渗透出了一种似苦犹甜的旧时风味。
他徐徐地吐了一口气,问道:“那她也会使鞭子?”
说到这,师潇羽不由得叹了口气:“还说呢,她那鞭子被青枫浦的混蛋给毁了。七零八落的,连个头都四分五裂了。”
铁鹞子若有所思地听着,目光落在近前,而他的心绪则好像已去往很遥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