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能治好吗?”
“他伤得不轻,又过了那么久,若想要完全治好,恐非易事。”
师潇羽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窥看了祁穆飞一眼,那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睛和夜色一样让人不可捉摸,但他总能猜透她的心思。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未必就是饱餐之后的盛景,也可能是用餐之前的惨状。眼下,饥肠辘辘的六个人对着一桌酒菜,不,是一桌连残羹冷炙都不剩的酒菜,除了钻心的饥饿感,再无别的念头。
当下,南星唤来了那位名叫田二的店伴,田二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在楼梯口矮着身子探了探脑袋,见那黑面神不在了,才放心大胆地趋步过来。
及至跟前,众人才见他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尽管他左遮右挡的,不想被人瞧见他这副狼狈样儿。可脸肿得厉害,实在掩盖不住他这一脸的晦气。
“你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就成这幅德性了?”南星取笑道。田二有些不好意思,忸怩了半天,才道出原委。
适才,田二见铁鹞子一支笛子逼得诸人进退不得无法招架,便寻思着该如何帮忙解围,他想到这黑面神铁鹞子来的时候骑了一匹黑马,下马时还不许旁人靠近,连秣马都不假他人之手,想来他定是极珍视他这匹坐骑的。
想到这里,田二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招——“声东击西”。不过其实他当时也只是想到了“声东”——设法让那马儿嘶叫起来,最好是高声惨叫;至于如何“击西”,他并没有什么计划。
他心想着,只要那马一叫,这黑面神定然发觉。他那么紧张他这匹马,定然会抽身过来瞧个仔细,就算他不过来,搅得他心神不宁,也算是帮了大家。
主意既定,田二也不迟疑,一拍脑门就立即从后门溜了出去,此即师潇羽所见的那一幕。
可没成想,这匹黑马跟它主人一样剽悍一样硬气,不管田二如何拳打脚踢,它都不吭一声,就好像田二这花拳绣腿施加在它的身上犹如天空飘落的无数小雨点儿一样,雨点虽然很密也很急,可对于见惯风雨的它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田二见状,又气又急又不服气!不禁大骂道:“嘿!你主人脸皮厚,你比你主人还皮厚!哼,我就不信我田二今天收拾不了你!”他一边骂,一边操起一根柳条朝那铁骊身上狠命地招呼去。
也不知是被田二打急了,还是被田二那一声“哼”给激怒了,一声抽打之后,那铁骊歘地嘶声尖叫了起来。
“果然是不打不招的东西。”听它嘶鸣,田二手上更是添了十二分的狠劲,还将他对铁鹞子的满腹怨气一股脑儿撒在了这马背之上,“哼!叫你嘴硬。叫你……”
田二话音未落,那铁骊忽然纵跃而起,望空长嘶。田二闻声,大惊失色,没等他回过神来,铁骊那两条矫健的后蹄已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畜生果然是畜生,尥起蹶子来,毫不含糊,毫不留情,尽往人的脸上招呼去。
尽管田二成功地完成了“声东”,但也叫自己吃了一顿苦头,到得此刻,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爬出马厩时转头所见的那个画面:那灼热的喷鼻,那昂然的马首,还有那双轻蔑的眼睛,无一不充满了讥嘲的意味。
“你这小二哥还知道声东击西呢?”南星的话虽不无讥诮之意,但她眼神里更多的则是讶异与赞赏。
看着田二脸上的伤痕,可以想象得到,他在那匹铁骊面前蚍蜉撼树时是有多么的拼命多么的勇敢。师潇羽不禁为自己刚才那个草率的判断感到难为情。
“对了,刚才这里那么吵嚷,没有吵到你师父做菜吧?”师潇羽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呃……”田二低着脑袋,迟疑了片刻。
“怎么了?”
“哦,没有,没有。我师父做菜的时候,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里的动静吵不到他。”
“那那份味八珍何时端上来?”
“那个……真是抱歉,我刚才记错了,今天的八份味八珍都早卖完了。您要是想尝,得明天午后了。”
田二赧赧一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歉意。
对于一个整天在店里迎来送往娴于应酬的小二来说,说几句敷衍客人的虚言,本非什么难事,可不知怎的,田二在回答师潇羽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反应却不能似往常那般从容自然。
他觉得他应该把刚才他师父在厨房中悬悬相望的样子说给师潇羽他们听,但再一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师父不让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过,看着师潇羽失望的表情,田二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师潇羽将一袋沉甸甸的铜币塞到他手里时,他的心里愈加不是滋味,尽管师潇羽说这是奖赏他见义勇为之举的,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份奖赏里面还包含了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