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羽——”杏娘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惘然。
那一刻,她才恍然,这一路以来,她一直以为她把她对银钗秘密的释怀表达地很轻松很自然,可事实是,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我时日无多了,那条路我是不可能再陪着你了。可我还想你再陪着我多走几天。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贪心,好吗?”说完,师潇羽撒娇似地咧嘴一笑。
她在强颜欢笑,她在用她的笑容掩饰她的泪水。
杏娘错愕地望着她,但很快她的眼前就模糊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场滚烫的雨水冲进了她的眼睛里,又好像有一股酸涩的暖流急着往外涌。
杏娘的心里莫名的难受——为什么她的自私她的贪心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嘛?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所期待的结果吗?杏娘很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良久,她才攥起师潇羽冰冷的双手,肃声斥道:“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
“不管是这条路还是那条路,我都不会半途而废的。”杏娘道。
“正如你所说,我和缃儿遭遇了那么多劫难,牺牲了那么多人,才能来到姑苏,才有了眼下的结果,一切来之不易,我焉能轻易罢手?而且那些人对我们的围追堵截,恰恰告诉了我,我眼下这条路的方向是对的,既然方向是对的,我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所以那条路,不论再难,我都会走下去。至于这条路,”杏娘转过脸来,目光之中的坚定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你不言弃,我决不离!”
“两条路,我都要勇敢地走下去!”杏娘以不容分说的口吻说出了她的决定,末了还用命令的语气道:“你也是。”
说完,杏娘觉得自己的“命令”有些霸道,生命的色彩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正在逐渐褪色,近些日子来,还有加速的趋势,吴希夷为此已经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祁穆飞日益憔悴的面容也说明了他已经好几晚没有合眼了。
触摸着师潇羽冰冷的双手,“时日无多”这四个字显然已经成为残酷的事实。新岁的第一天,对师潇羽来说,也许就是生命的尽头。
谁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遗愿呢?
“银钗的事,你别再想了,也千万别再拿这个去为难祁爷了。我已经决定了,履行我和墨五爷之间的约定。”杏娘拒绝了师潇羽的第一个主意,同时,她想好了措辞来说服师潇羽放弃她的主意,“凭你对墨五爷的认识,你觉得他跟我定下这个约定是出于什么考量?”
师潇羽眉头一蹙,开始思索起来,不过杏娘并没有留什么时间给师潇羽去思考。
“墨五爷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如此安排,定有他的考量。他不说出来,不过是怕我这等平庸之辈无法理解他布局之妙罢了。其实我也反复思量过银钗的事,这事涉及家父的冤案,那必然也会涉及到当时在朝的某些人,什么人能制造这样的冤案?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权力?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猜到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布局的。朝廷中人关系复杂,犬牙交错,此事的背后应该还不止一人。这也许就是我多年来寻求真相而不得的原因所在。若不是这次离开临安,我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杏娘心里一阵苦涩。
“这是一张网,一张可以遮天蔽日可以蒙蔽人心的大网。任何人触碰这张网,都有可能粉身碎骨。墨五爷虽是江湖人士,但对庙堂上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事未必全然不知。如果当时我和墨五爷一见面,他就草率地把银钗的秘密告诉我,那不仅害了我,还会把墨家甚至是姑苏五门都置于险地。为了我一个人,而连累你们每个人,那可就是我的罪过啦。”
杏娘的脸上挂着因为“罪过”而落下的“歉疚”。不过,因为“罪过”并未真实成立,所以这样的“歉疚”也未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