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交出解药,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杏娘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哎哟,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娘子,居然愿意为了一个糟老头舍得你自己一条命啊。不过,很可惜,你的命,白送我都不要。”暗月悠然一转,眼白一飘,不无轻侮地讥笑道。
“那你想怎样?”杏娘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暗月盯着祁穆飞,不紧不慢地说道:“很简单,你去求祁爷,把他的人头拿来,就可以换九爷一条命了。”言语之中那种冷漠、那种残忍,是那么平静,那么坦然!一个人头,可以说拿就拿,一条性命,可以说换就换。有人视命贵千金,但对于暗月来说,一文不值。
“你!”杏娘急了,戟指怒喝道。
“怎么,不忍心啦?那你就忍心看着你的情郎毒发而亡?我可告诉你,过一个时辰后,九爷若还是没有解药,他全身就会开始溃烂,眼睛、鼻子、耳朵,都会鲜血淋漓,看不见你的容貌,听不到你的声音,闻不着你的味道,哎呀,人活着,却已看不到自己最爱的人,真是太残忍啦。不过看不到也挺好的,起码他不用亲眼目睹自己脸上的肉一寸一寸地裂开,然后一块一块地掉落下来,人不人鬼不鬼。过一天之后,他的手脚就开始萎缩腐烂……”
暗月绘声绘色地描摹着“冰壶秋月”的可怖药效,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啧啧作声,直要把杏娘吓得面无人色,说到最后,以手掩鼻,皱着眉,摇着头,竟也艰难地说不下去,兴许是她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看着杏娘惊恐的表情,暗月蓦地叹道:“哎呀,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只是委屈了你,要一直对着那副鬼模样三天三夜!直至他肠穿肚烂、七窍流血为止。不过,你这么关心他在乎他,你一定会陪他到最后的,对吧?”
迎着暗月冷酷无情的眼神,杏娘还她了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对,一个眼神,这就够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眼神更能表达杏娘的决心和勇气呢。暗月自觉无趣,说了这么多,杏娘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便再无任何表示,这实在无趣。
杏娘的坚强,出乎祁穆飞的意料。
祁穆飞悠然踱步窗口,道:“暗月,你又何必恐吓杏娘呢!想要我的人头,自己来拿便是。”
窗外泠风轻轻拂过衣角,飘然而起,飘然而落,洒脱自然,超然脱俗。暗月不觉心神一动,也不禁有些后悔,后悔刚才在这个吴老九身上浪费了自己太多的时间和口水,论相貌,论气度,论风姿,吴希夷怎么都不如祁穆飞的十分之一,可惜自己刚才瞎了眼,竟漏了这么一条大鱼。
“好,祁爷够爽快!既然你嫌麻烦,要我帮你,婆婆我自然乐意之至。不过——”暗月娇媚一转,对着祁穆飞暗送秋波。
而祁穆飞这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一任凛冽的寒风吹打在自己高洁傲岸的身躯之上,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九针,都在这儿了!”对着明月,他解下了胸前的梅花胸针,转身,将它横陈在了桌面上。
暗月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胸口掏摸出一个小瓷瓶,在自己手里一晃,道:“这是一半的解药,另一半,只要你死了,我暗月一定交给九爷!”然后她将小瓷瓶也放在了桌面上。
二人隔桌相对,祁穆飞将胸针往暗月身前一推,暗月亦将解药往祁穆飞这边一送,二人在桌心相会,暗月微微俯身,袒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目光之中还溢出一道暧昧的艳波。而祁穆飞正眼没瞧,松开胸针后,一挥袖便取走了解药。
暗月拈起梅花胸针,细细一赏,这物似主人形,竟是一样的精巧绝伦,一样的清莹秀澈,一样的光彩照人。虽然暗月赞不绝口,但她也不敢乱dòng • luàn碰,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什么险恶机括。
祁穆飞移步杏娘跟前,将药交给了杏娘,她身后的殳天枢和玄天璇见他步过来,皆识相地退了开去。
杏娘心情沉重地接过解药,一再摇头示意道:“祁爷!不可以!不可以!”而祁穆飞的神情却颇为坦然,他带着一丝悲壮的口吻道:“杏娘,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好好安抚潇羽,告诉她,我死而无悔,不必为我哭泣。”
“祁爷——”杏娘忽然失声喊道,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头,她看了一眼身前的吴希夷,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毒药扩散,连他的舌头都失去知觉了呢。那副老朽的身子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蜷缩着,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叫人怜悯,叫人心疼。
杏娘突然手心一紧,昂然道:“祁爷,不若我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好过现在坐以待毙,受他们这份恶气。”眼中那坚毅的目光和手上的拳头一样的坚硬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