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小心划伤你自己。”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娘子,我不过来,你快点放下这个银钗,墨家暗器,凶险无比,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杏娘以钗抵喉,从屋内蹒跚着倒退而出,神情紧张,脚步凌乱,握钗的那只手也在生与死的边缘不住地颤抖着。
不过,她一直在努力地用自己残存的意志在保持冷静,可她眼睛里的世界还在无可遏制地旋转着。
错乱的光影在她那逐渐放大的瞳孔里纵横交错,昏暗的时光在她那支离破碎的泪花里逆流逡巡,一起虚构出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梦幻泡影。
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也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恍惚之中,她耳边仿佛响起了绿天芭蕉方才跟她说过的话,过而又响起了司马丹一串串放恣而阴邪的笑声,过而又响起了吴希夷一声声深情而慌乱的呼唤,这三种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此起彼伏,缭绕不绝。
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她只能在理智和混乱的边缘徘徊挣扎。
屋外西风惨烈,漫卷着厚厚的寒意以一种轻佻的姿态从她的裙裾间斜掠而过,妄图带走她最后一点意志。
这一次,杏娘没有再坚持住。
她累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在一点点地远离自己,自己的意识也在一点点地叛离自己,连鬓间那枚零落的春幡也随着风离她而去了。
司马丹紧随而出,脸上写满惊恐与疑惑。
他实在不明白杏娘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
方才,他正说着返魂香的来历,突然听到一颗棋子落地,他忙转眼望向杏娘,只见她神思恍惚而不安,柔弱的纤指紧紧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凭着经验,他觉察出杏娘身体有些不适,故而他主动上前请杏娘在榻上休息一会。
可当他刚伸出手来去搀扶杏娘时,杏娘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搡倒在地,然后她自己也倒了下去,就像发蔫的花枝一样颓软无力,口中却还大声地叫喊着:“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司马丹手足无措,又大惑不解,还以为她是有恙在身,不能有人打扰,才会如此。可是杏娘接下来的话却让司马丹觉得又羞惭又惶惑。
杏娘有气无力地抓着身后的柔幔,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站姿,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倒下去。
这时,杏娘的耳边已经出现幻听,各种忽远忽近的声音迷惑着她的心神,眼前的司马丹俨然已变成了绿天芭蕉口中的那个司马丹,所以,她也不再是之前那个沉静端庄优雅从容的杏娘了。
她大声地嘶吼着,愤怒地斥骂着,目光变得凶狠又怨毒。
“枉我还以为你对你夫人是一片痴心,枉我还想成全你对你夫人的一片真心。没想到,我竟是有眼无珠了!”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痴心二字,怎么配得到别人的真心!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孤独一生!”
“你不是相信天意吗?现在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天意。不是我不肯帮你,是老天爷不肯帮你。”
“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只手遮天?”
“哼,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每一件亏心事,老天爷都看着呢,今天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你以为你用那么一块肮脏的玉佩,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就可以让我屈服?”
“我告诉你,休想!我就是宁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
司马丹怔怔地听着,尽管他的心里对杏娘确有过一丝绮念,但他自认掩藏得很好,从始至终都未有外露分毫。他不明白杏娘从哪里看出了破绽,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说如此恶毒的话——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出此恶言嘛?还有,那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发疯似地咒骂着自己,司马丹自是恼恨不已。
但看着这个女人面红耳赤,娇喘微微,雪青色的舞衫正随着那颗受惊的心在局促地起伏着,那柔幔的素雪之色在她的脸上烘托出了一层略显稚嫩的光晕,司马丹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又再次砰然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