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吴门的吴一勺大病初愈后,本想立刻赶回吴门,但兄弟失踪,自觉有责,故他又多次折返武功山附近寻找穆守之的下落,但每次都是废然而返。
而后,偶然间,他打听到穆守之的浑家卢氏在衡山,便不辞辛劳地星夜赶往衡山。
时,钟相杨幺于洞庭湖一带起义叛乱,面容憔悴手脚乏力的吴一勺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挣脱回来。
不料,到了那里,那身怀六甲的卢氏却视他为仇敌,拒不相见。
后来才知,这卢氏是恼其与她丈夫二人当时死里逃生,却撇下她这位刚刚有孕在身的女人独在那狼奔豕突的人间炼狱之中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半年来,他们对她置之不理,弃之不顾,让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没想到当她心灰意冷地准备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吴一勺却又意外地找上门来。
不过,最让卢氏意外的是,吴一勺这次来,不是来还自己丈夫的,而是来问自己丈夫的下落的,这让卢氏着实恼恨不已。
好在吴一勺坚持不懈,最后卢氏终于答应吴一勺见一面。
那日,酉戌相交之时,紫竹林中,那卢氏外披一顶天青色薄纱帷帽,踽踽而来。
远远望之,犹似娇月笼烟,淡云笼纱,虽看得并不真切,但也清雅和易,只是身形不太符合。因时值仲秋,月华如水的夜色之中确已渗出几分薄薄的凉意,卢氏的身上着意添了一件藕荷色褙子以御轻寒。
及至跟前,卢氏将那遮面的轻纱挑开,向他侧身行礼。时月光皎皎,但吴一勺却仍未识出来者何人。
直待那妇人朱唇贝齿之间一声娇弱的“大哥”,吴一勺才恍然认出来人乃是卢氏。
虽然那卢氏的长相并不是那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但二人只是半年未见,本也不至于生分得连见面都不相识的地步。只因半年前卢氏还是一位步履轻盈身形袅娜的少妇,而眼下这位,步履迟缓、大腹便便,分明就是一位怀胎数月的孕妇。
吴一勺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没错,面容依旧,只因有孕在身,所以身形难免有些走样,高高隆起的肚子,略显浮肿的双脚,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笨拙与吃力,不过,其宽松闲适的褙子底下时隐时现的那对圆润柔腴的丰ru,以及那对明眸之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几许柔波,让她平添了几分从前所没有的妩媚。
吴一勺觑了一眼,自觉唐突失礼,便即转过脸去,不再多看一眼。当下,他也不暇多想,想这兰梦之征,大致若此吧。
二人乍一见面,那卢氏便作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之相,月光下几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子倏然而落,一颗一颗滴在零落的紫竹叶上,发出一声一声心碎的声音。
吴一勺听着,不禁生出了一丝怜香惜玉的醉意,彼时的吴一勺并不清楚这样的醉意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那个时刻再伤害她。尤其当他低头面对那个未出生的新生命时,他的心头顿时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感,所以他决定不提旧事,简单问候几声便作离去。
因为,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显然,她也不知道她丈夫的下落。
简单寒暄两句后,一种话不知从何说起的沉默,蓦地徘徊在二人之间,让二人都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