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墨门人多势众,他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扭头借着他那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好嗓子对着子虚禅师,半是威胁地说道:“大师,今日之事已昭然若揭,你可不该再为你的好徒弟隐瞒了啊,快快交出祁夫人和那个黑衣人,否则,我必将你们云屯寺的丑事昭告天下。”
“你敢!!”林江仙戟指怒喝。其身后的不言和不语两个和尚也按捺不住,各自捏紧手里的齐眉短棍,欲待抢出。
“你要再敢毁谤我师父,那我林江仙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林江仙发毒誓一般狠狠说道,黑面神明白他的这句威胁是认真的,所以,他更要对他的“认真”表示出一种蔑视。
“他是我师父,一辈子都是我师父,纵然他逐我出门,与我一刀两断,从此再不相见,但他还是我师父!难道我喊他一声师父,有错吗?是,我是做过很多错事,犯过很多罪行,可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造的孽,与我师父何干!我师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光明磊落,一清如水,从未做过任何暗昧欺心之心。倒是你,为了一张江湖悬赏令,就要取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的性命,简直心狠手辣!我师父好心劝你,你非但不听,还贼喊捉贼、妖言惑众,竟欲败坏我师父的名誉,简直卑鄙无耻!”
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林江仙一边怒不可遏地控诉着黑面鬼,一边已将体内的力量全部汇聚到了右手的掌心,他已经很没有使用“金翅擘海”了,不过今日使来,他丝毫不觉生疏。
他决定要给这个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恶臭的黑面鬼一点颜色看看。
“施主,放下屠刀!”
子虚禅师用他那一如往昔的声音劝止了这位昔日爱徒的下一个动作,这是今日子虚禅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多年来子虚禅师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林江仙怔怔地望着他的师父,被愤怒蒙蔽了的眼睛里顿时红了一圈,显然,他是对熟悉而又陌生的“施主”这个称呼还没反应过来。
而黑面佛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人偷袭。惊骇之余,不由得大为恚怒,瞬时破口大骂起来,恶言詈辞,不堪入耳。
怔了半晌,林江仙才从嘴里情不自禁地脱口喊道:“师父——”
当这两个注满回忆的字眼当着本人的面亲口喊出,凝聚在其手心的那股力量也随之顷刻间消散了,然后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沉淀下来。
虽然他的师父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像以前那样喊他的法名,但对他而来,这句话就足够了。
从始至终,子虚禅师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的佛像姿态,将自己的眼皮子低垂着,似乎很不愿意睁眼去看这个徒弟,也很不愿意去看这个浑浊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个浊世之中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相反,有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看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