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好东西流水一样的补下去,面色却不似往日红润,黑玉般的眼睛也常常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不见光华。
下人们都在议论,这婉贞姨娘的房间,已然成为一个道场,各路神佛都请了回来,符章满屋挂上,终日香烟不断。好好一个人,竟然离了那间小屋便开始精神恍惚、畏首畏尾,过去的神采飞扬一夜之间就无迹可寻。
于婉贞来说,对她下毒的人一日不现身,一日就过不安生。再好的吃食补品端了上来,内心都是抗拒的,咽下去的每一口都是伴随着无尽惊恐,这样身体又如何好得起来?
每每子圭来探望,婉贞再不像过去一样甜蜜撒娇,只一味的追问:“老太太、先生是否查到是谁人要害我了?”
子圭总说:“当日人多手杂,查起来也是不容易……”
“明明就是小四儿端了出来的时候有了不干净的东西,先生为何不查?”,婉贞墨玉似的眼神充满混沌却还透着一丝明亮,她认真的问。
“捉贼捉脏,不是吗?幸好你和孩子没事儿。”,子圭安抚道。
“不——就是何家指使下人干的!我的孩子碍着他们的事儿了!先生,您明明知道的,求您保护我和孩子,求求您把这个事查个清楚……我怕......”,婉贞破着嗓子喊出了这些话,有几分惊恐、几分愤怒,语气却十分坚定。
子圭此时心中很是为难,自己并不想倚靠何家什么,只是就何松这样锱铢必较的性格,若没有点真凭实据就查到人家头上去,到时很可能反倒是让自己文家没脸。
他暂时也没想清楚要怎么办,只好安慰婉贞几句,说:“贞儿,那日的事是你受委屈了!给我些时日……你现在好生养着,我们的孩子和你,都要好好的。”
婉贞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忽然不明白,一向对她宠爱呵护的先生为何不敢为自己做主?为何最看重孩子的老太太也不为自己出头?太太不是想要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抢走吗?为何她也不敢说句话……
她的手紧紧的抓在子圭衣袖上,衣服被捏得皱巴巴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滴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浸湿一片,无声无息……
子圭起初是有些怜惜、自责的,可人就是这样,有逃避负面情绪的天性。每一次怀满期待的见面,都在婉贞反反复复追问、责难中开始、结束,没有半点欢喜可言,渐渐地,子圭来得少了……
时节来到秋分,古有“春祭日,秋祭月”的说法,秋分就是“祭月节”。按照文家的传统,秋分这日家中女子可以回娘家相聚,但是当晚必须返回夫家,以寓孝顺、圆满、吉庆之意。
早早的老太太便按照身份不同,给秀竹、婉贞、蓁蓁安排好了回娘家的一应礼品,其中最为贵重的自然就是秀竹家那一份,婉贞家的稍次一等,蓁蓁家的则是按照定例备下。
礼物让小厮们一早就提前送到各自娘家去,待三人给老太太问过安后,再乘软轿回娘家去。
当日,太太与往常一样到老太太房中伺候起床、梳洗,蓁蓁也来到房中,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安康吉祥!”
“嗯!蓁儿,你来家中时日也不短了,想必也是念着家里,我文家最重人伦孝道,今日且回去看看,有何难处回来说与我听。可好?”老太太慈爱的问着。
蓁蓁眼圈红红的跪在地上,连声说道:“谢老太太!蓁蓁不敢忘老太太恩德,回去也要告诉家人,日日为文家为老太太、先生、太太祝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