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缕血色的月光就像是有智慧一样飞快的在指尖跳跃、咆哮、扭曲,正常的智慧生命仅仅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好像是被无穷的恶意污染了一样,从心底生出破坏和毁灭的欲望。
安格斯手中用力,璀璨而又清澈的银白色微光环绕在血色光芒旁边,一点点将这缕血色光芒净化完毕。
这血色月光来自地狱的血月,也是地狱的意志化身。
如果没有银发青年告诉她,阿芙拉从来不知道,原来地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活的”。
从一千前太阳陨落开始,地狱就活过来了。
“精灵王……他是因为被这个东西污染了,才会变得那么残忍?”旁观的阿芙拉问道。
听见阿芙拉这样问,银发的青年望来极为奇特的一瞥,仿佛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叹息。
“被血月污染的,又岂止是精灵王一个。”安格斯说道。
阿芙拉联想到了地狱国度。
那些昏黄黑暗的天空,极端暴烈的天气,和无数越来越血腥残忍的种族。
阿芙拉想,她又要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她需要最后再确定一件事情。
“冕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阿芙拉忽然说道:“我没有用星辰之主的神格来封神,而是还给了精灵族,我做错了吗?”
“没有。”安格斯说道。
“艾伦……我的朋友要我去献祭人类来换取力量,我拒绝了,他为此和我吵了一架。”阿芙拉说道。
“你做的很对。”安格斯说道。
阿芙拉从这两个回答当中汲取了一点自信,张了张口,困惑的小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告诉过其他学徒,却被他们嘲笑是白日做梦,如果一个人的梦想与整个世界都背道而驰,那么她的坚持究竟是不是错误?”
银发青年目光平和,几乎近似温柔,说道:“不,你是正确的。”
暗淡的夜里,月光像雪一样苍白、遍布尸骨的街道、尖顶的房屋和带着血腥气息的风、还有更远处在满地精灵中站立的尤利尔都似乎变成了荒凉的背景。
一身黑袍的人类少女忽然向安格斯的方向弯下腰去,将脸贴在了他的掌心。
阿芙拉蔚蓝眼睛里浮出点点水光,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可安格斯看不到这些,只能感觉到掌心里弥漫出的一丝潮湿泪水。
“……阿芙拉,你怎么了?”安格斯小心翼翼问道。
阿芙拉没有回答。
她想到了艾伦的那一巴掌和愤怒嘶吼、想到了将梦想转述给那些孩子时他们不屑的笑声、想到了那个夜里在养殖场来自泽维尔的抛弃、还有更小的时刻,昏黄的夕阳下,她询问父母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同样的人类,却只换来了这就是命的回答……
她不怕死亡,不怕痛苦,不怕失败,她怕的是痛苦被人嘲笑怀疑,信念为人轻藐践踏,她赌上性命披荆斩棘、竭力向前,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对她说一句,她是正确的。
“我很讨厌神祇……或者说我曾经很讨厌神祇,讨厌所有这些高高在上的、肆意践踏毁灭我们这些卑微人类的存在。”阿芙拉低声说道。
这句话如果流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在诸神统治的世界树里,神的荣光几乎笼罩的每一处角落,那么多种族,无论信仰还是不信,都对神祇尊重无比,不敢冒犯丝毫。
可是此刻此刻,这有一个死亡之神的至高祭司对着秩序主宰大放厥词,胆敢说自己心中厌恶神明。
可她还是这样说出口了。
她在潜意识里认定银发青年不会为此而愤怒。
听见阿芙拉这样说,安格斯立刻嘴唇微动,似乎是在斟酌着组织语言,想要解释。
阿芙拉抬起头来,浓黑睫毛上还带着泪水,但因为受伤严重而毫无血色的面孔却上露出一个明朗微笑,轻声说道:“……冕下,但我遇到了您。你真好,真的,原谅我拙劣言辞无法形容,只能说遇见你真是极大的幸运,就像我很小的时候遇见那个白色的幽灵一样……我想从此以后不论我再面对什么,不论是否成功与失败,也能够一往无前了。”
他是烈焰、是晨光,是灰烬燃烧后升起的火星、也是奔波跋涉在长夜时碰见的一抹温暖篝火,即便她现在依旧要转身离开,从中汲取的温暖和信念也足够支撑到走完路途。
有那么一霎那的时间,银发神祇感觉到了心脏灼热,顺着手指肌肤交错传来的方向,陌生而又奇妙的喜悦情愫和温度慢慢流淌过整个身体。
成千上万年的时光里,其实祂早就习惯了亿万虔诚信徒对于自己的虔诚信仰,那些信徒们祈祷时的传来的信念无一不灼热纯净,充斥着狂热纯净的推崇和仰望,但是面前这个叫做阿芙拉的人类少女不一样。
虽然祂不明白究竟有哪里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不讨厌我,虽然我是神祇。还有,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安格斯平静的说道。
银发青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抬头向天边看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了,但是天上仍然有月光散落。
只要有光芒存在的地方,都逃不过众光之主的眼睛,此刻,安格斯见到了在群山笼罩的中央,那些败退的地狱诸神并未离开,而是聚拢在一起,利用身躯庞大的像山脉一样黑龙埋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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