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西部矿区。
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姓白,但是安子归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在她的记忆里,她们只见过一次面。
那应该是一次高奢品牌的春季新款发布会,这种春季发布会一般都放在年底,夹在各种年末大赏中间,是她每年最最忙乱的时候,通常也是最容易出错脾气最暴躁的时候。
公关公司准备这种发布会要做很多事,现场是最关键的一步,从嘉宾邀请开始,物料布置签到活动流程还有后续的用户离场,安全流程消防流程等等等等,是一项想起来就噩梦连连的工作。
所以那个时候他们通常都会招聘临时工,负责发发物料布置现场这类的体力活,这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安子归打开笔记本电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场发布会,她工作习惯很好,所有资料都有多份存档的习惯,这其中也包括了临时工聘用资料。
这个女孩子很快就找到了,一份一张A4纸大小的临时工协议,上面有一张两寸照,两寸照旁边写着名字、年龄、学历和联系方式。
白晓晓。
就是她!
这个夜夜在她幻觉里哭泣的女孩,头上戴着廉价的蝴蝶结发夹,隔着电脑屏幕在照片里笑眯眯地看着安子归。
安子归脸色煞白,啪得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她记忆力还没有好到可以记起两年前一场发布会上的临时工的地步,她对这个人会有印象,是因为这场发布会结束之后的那天晚上,这个女孩子就从体育场最高的架子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安子归深呼吸,拨电话的指尖都在抖。
“姚姐。”电话接通了,安子归又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白晓晓?”
“哪个白晓晓?”姚姐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Z牌19年春季新品展那次的临时工。”安子归指尖还在抖,她用力握紧拳,“活动结束后从体育馆架子上跳下去的那个。”
“啊!”姚姐短促地叫了一声,“那个姑娘,记得,怎么了?”
“她是为了什么自杀的?”安子归问。
记忆里她对这件事的印象仅止于他们团队都撤了之后,体育馆有人自杀这样的阶段,因为自杀的人是他们公司招的临时工,她还让姚姐跟外包介绍临时工的那家公司打过电话,应该只是礼仪上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方表示感谢并且抱歉给她添了麻烦。
因为没有后续,因为年底太忙,所以她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这对她来说,是无数悲剧性社会新闻里的一个,只是这个离她有些近。
姚姐那边在噼里啪啦打字,事情过去太久她也不太记得了,说得含含糊糊:“……我听说是手脚不太干净,你等等我帮你问问HR。”
安子归低低应了一声,等待的时候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和屏幕上的白晓晓对视。
是你么。
在她的幻觉里一直哭的那个人,在她昨晚梦里面被钉在舞台上无从辩驳的那个人,曾经做过她的临时工,曾经死在她工作过的场所里的姑娘。
是你么?
“问过了。”安子归听姚姐叹息了一声,“本科应届生,在学校里就传说她手脚不太干净,之前找到的一份实习工作也没了,所以才出来做临时工,想着多接触大公司,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谁知道前脚刚跟我们签了临时合同,HR那边后脚就接到了匿名举报,说这个白晓晓喜欢偷东西。”
“年底忙成这样,HR也懒得去求证,直接就找外包让他们把白晓晓从临时工名单里剔除了。”姚姐叹了口气,“结果外包公司忙疯了也忘记通知她本人。”
安子归沉默。
“所以新品发布会那天她也来了,名单上没她的名字,保安没允许她进会场,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出了事。”
安子归闭了闭眼,她想起来了。
白晓晓在停车场入口的地方拦住了她,说自己是他们公司请的临时工,不知道为什么名单上会没有她的名字,她说临时工一天有两百,她缺这个钱。
安子归前一天看过所有员工的名单,对这个白晓晓没有任何印象,对她知道她开什么车还特意拦着的行为有些膈应,所以直接就叫了保安。
这是她们唯一的交集。
“怎么突然问起她?”姚姐好奇。
“没什么。”安子归挂了电话。
她的心在狂跳,额头上都是冷汗,手指抖得都没办法敲打键盘,她心里知道,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白晓晓,她又一次打开了那份临时工聘用名单,找到了那家外包公司,当时负责对接的接口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叫秦欣。
安子归按照资料上的登记的信息找到了秦欣的微信号,添加好友的时候在理由里用了工作常用的理由:你好,我是安心公关的安子归。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应,安子归强迫自己关掉了那些资料,打开了工作页面。
半个小时后,她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袁之薇。
安子归皱着眉接起:“抱歉,我现在在等一个挺重要的电话……”
她想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