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歇了会脚,凌止视线转来转去,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门,像是石板打造,跟周围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两人试着去推门,果然能推动,里面居然是一个挺小的房间。
房间里一前一后摆着两个相当大的木质浴桶,一层轻薄的鲛绡将它们隔开。
此刻木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上面还骚气的撒了不少玫红色花瓣,在周围古朴的石头墙衬托下显得十分缥缈。
凌止眼睛一亮,走到里面的浴桶旁试了下水温,稍微有点烫,泡进去肯定舒服解乏。
太好了,他刚才还在发愁怎么洗澡,下午在人堆里挤了那么久,还穿着不知道多少人碰过的红袍子,一想想就浑身难受,不洗根本没法睡。
“趁水还没凉我们现在就洗吧,正好你今天还没泡水。”
“好。”
凌止边说话边脱衣服,虽然浴桶中间只隔着一条鲛绡有点尴尬,但说白了他们都是男子,他那身材也没啥可看的,矜厌估计都懒得管他。
他也不看矜厌,几下将亵衣脱掉,背对着他泡进浴桶里。
浴桶里的凳子很高,他坐进去上身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好在小房间里非常暖和,水也相当热,倒是不觉得冷。
他不断撩起水花洒在身上,一股股暖流传遍全身。
矜厌在他刚准备脱衣时便避开视线,转身去关门。
身后不断传来衣料摩擦声,握着门栓的手微微用力,他闭了闭眼,下颌有些紧绷。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直到身后传来入水声,他才转过身。
脚步却猝不及防地顿住。
屋内氤氲缭绕,黛青色帷幔摇曳,朦胧间映出一道裸露的瓷白背影,一缕湿发蜿蜒地垂在蝴蝶骨中央,绮艳夺魂。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凌止等了一会,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去。
隔着鲛绡和升腾的热气,他模糊间看到了一个高大暴戾的身影,仿佛融合了最原始邪性的欲念,恐怖的视线死死盯着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冲动化为魔鬼。
这一眼让凌止瞳孔骤缩,下意识避开视线。
等他定了定神再抬眼看过去,发现一切如常,矜厌背对着他低头准备脱衣服。
呼,看错了吧。
他转过头将上半身沉进水里,只露出脑袋小口小口喘息,看来今日真是太累了,泡个澡居然眼花成这样。
凌止晃晃脑袋,问矜厌:“这水温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热了?”
隔着一层鲛绡,身后的声音有些缥缈。
“还好。”
凌止莫名放心了,不再想刚才的事,低头把水里的花瓣一个个挑出来。
也不知道大家什么毛病都喜欢放花瓣,看着怪怪的还碍手碍脚。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水流的哗哗声,听得让人身心愉悦。
凌止也没泡太久,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出来。
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矜厌不知何时变成了鲛人形态,耳上覆着尖尖的银白鳞片,银发铺散在后背,看上去像一只妖精。
他忍不住笑了笑,用软布擦好身体和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来。
路过矜厌的浴桶时,他表现出了完全不好奇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伸手去拉石门。
然而那石门纹丝不动,凌止不信邪的用力拽了一下,居然只是开了一点小缝。
不愧是石头做的这也太重了,进来的时候主要是矜厌推开的,看起来挺轻松的啊,他根本没发现这么沉。
这下凌止尴尬了,在原地一遍遍拉门,可每次都只能拉开一点点,吱嘎吱嘎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疼。
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一具略带水汽的滚烫躯体忽然贴近凌止后背,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属于矜厌的气息铺天盖地将他包裹。
鲛人形态的他比人形大了一圈,更是比凌止高了一头多,在他面前凌止仿佛瞬间回到了童年时代,手无缚鸡之力的面对成年人。
他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矜厌有多高。
凌止呆呆的仰头,苍白的大手从他脸侧伸出来,矜厌身体微微朝他倾斜去拉石门,动作间有温热的水珠滴在凌止眉心。
矜厌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到那滴水珠顺着凌止眉心缓缓滑到鼻尖,映着他的脸晶莹剔透,在简陋的石屋内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轻轻擦过凌止鼻尖,抹去水珠。
“抱歉。”
被碰过的地方微微发麻,凌止咽了下口水,心脏跳的有些快。
“没关系。”
矜厌抬手轻松的将门拉开,一股凉气渗入小房间中,凌止赶快独自往外走。
温暖的湿气离他远去,他脚步顿了顿,忽然开口。
“你的力量是不是早就恢复了?”
“对。”
凌止嘴唇抿了又抿:“那你为什么不走?”
空气逐渐凝滞,屋内变得落针可闻。
矜厌沉默了一会:“不知道。”
“不过有时候觉得,给你当侍卫也挺好的。”
石门在身后逐渐关闭,凌止站在门前没动。
片刻,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激动的在原地蹦了蹦,蹭蹭跳上床,声音大到连门后的矜厌都听见了。
矜厌低着头,眉眼柔和了许多。
……
大屋内有些空旷。
离开了热气腾腾的浴间,凌止独自缩在床里侧,村里准备的棉被和褥子相当厚,他整个人都埋进去,心脏抑制不住跳的有点快。
可能是泡太久了吧,他晕乎乎的闭上眼睛,仿佛做了一场盛大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床边。
屋内的烛火熄灭了不少,只剩门口还有最后一盏,细碎的光投过来,隐约照亮床上少年熟睡的脸。
他睡得头都歪着,半张白嫩的脸深陷枕头中,像是来祸乱世间却贪玩的妖精,将冷冰冰的房间都染上温馨。
不知站在床边看了多久,矜厌俯身将凌止乱踢的鞋摆正,起身上床。
木质的老旧床铺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声,颠的有些厉害,凌止睡眠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屋里很暗,视野非常模糊。
借着一点点灯光,他转头看到矜厌闭目躺在身边,身上单薄的亵衣连一丝皱褶都没有,眉目清俊极了。
凌止看了一会,忽然意识到所有被都在自己身上盖着……
他一下就精神了。
村里的晚上还是挺凉的,大屋也不例外,甚至还有隐约的风透进来,两人刚洗完澡很容易染上风寒。
见他似乎睡着了,凌止悄悄起身,尽量不弄出声响,小心翼翼地把弄乱的被子从身下抽出来。
床依旧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听的人直牙碜,矜厌似乎睡得很沉,这样都没被弄醒。
凌止松了口气,继续摆弄被子。
这被子虽然厚重但并不算大,两个人盖只能说是勉勉强强,他也有点冷,就分了一半盖在矜厌身上,自己也钻进被窝里。
刚才他睡得迷糊没注意,如今躺到床上他才意识到两人挨得有多近,他左半边身子挨着墙,右边手臂就完全紧贴矜厌胳膊。
也幸亏矜厌睡相好,手臂一板一眼的垂在身体两侧,身下的被褥连多余的皱褶都没有,否则他胳膊只要稍微伸开一些凌止就没法睡了。
唉。
他认命的侧躺将后背靠墙,这样还能松快一点,但也没强多少,石头墙又凉又硌让他很不舒服。
几年不怎么出门历练,过惯了娇气日子,他发现自己也不太适应这样的地方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过了一会,他发现了跟矜厌一个被窝的好处。
他身上好热啊,跟个大火炉似的连带着他这边都暖了起来,凌止不自觉地从墙边离开,朝矜厌那边挪了挪。
暖洋洋的体温从两人紧挨的手臂传来,凌止长叹一口气,渐渐放松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