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人很多。
声音很杂。
殷盛乐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毕竟这里这么多人,他刚刚还看见孟启带着几个小太监从旁边走过去了,若是要出什么事情,直接呼救便是;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他最开始穿越过来的那几天,光忙着害怕了,到现在,殷盛乐基本上已经弄清楚自己这个身份所谓的“可以在前朝后宫横着走”是个什么样的横法。
估计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反叛国这样的事情,自家爹娘都会帮忙摆平。
以李二凤为例,搞不好自己真的突然谋反了,帝后二人也会费尽心思地保全他们最心爱的儿子,就好像他们自原身出生之后,始终如一地在后头给原身收拾下一切大大小小的烂摊子一样。
可惜的是,也正因如此,原身在他们逝世之后没了兜底的长辈,彻底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挥洒尽所有的疯狂,最终死于沈徽的屠龙之计。
殷盛乐悄悄挪到四皇子与那宫装贵妇侧面的一根柱子后面,比起被人发现,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会听不清楚这母子俩在悄悄地说什么。
于是他慢慢地靠到柱子上,沈徽好不容易才跟上了上来:“殿下。”
殷盛乐听见他这不同以往有些严肃的声音,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眼珠一转:“阿徽快来,这个位置正正好。”
沈徽看出殷盛乐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于是他走过去,放低了声音:“殿下不该由着性子乱跑,在大殿中虽然人多,但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愿意拼上一条性命,于人群之中行刺于殿下呢?”
“可是但凡入殿来的,都被搜查过,身上不会带有利器的啊。”殷盛乐很明显地感觉到沈徽有些生气了,再一想他手受着伤,本来就行动不便,自己这般乱跑,是有些不顾惜他的情况了
“伤人性命而已,一只簪,一双手就够了。”沈徽眸色沉沉,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得让殷盛乐的心挂了起来,他鲜少见沈徽如此沉郁的模样,小男主之前哪怕是受了这么可怕的伤,面对人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要保持礼貌的微笑。
但这是不是也说明沈徽现在对自己更加亲近了呢?
殷盛乐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维散得多么离谱。
沈徽凑近来,在他耳边说:“前朝灵帝唯一的皇子,就是在宫宴之上,被一个献酒的娼女用指甲戳伤了眼睛,没两天就因为高热去世了,据说他最后自伤处起,一张脸都溃烂得不成模样,可偏偏那娼女的指甲里也查不出什么毒物来,殿下,这世上夺人性命的手段太多了。”
“那必然是她指甲里沾了些脏东西,进入伤口里去了,才”才引发的感染。
殷盛乐本能地接话,说到一半,发现沈徽的脸色愈发严肃:“阿徽?”
他略为忐忑地轻唤。
沈徽的眉毛软软地弯下来,眼中落着无奈与担忧:“殿下可知。臣与你说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
殷盛乐乖乖站好:“是为了提醒我注意危险,不要随便乱跑。”
那双柳叶一样的眉毛又稍微抬起来了一些,沈徽早就知晓殷盛乐聪慧,故此对他一个五岁小孩儿能听明白并没有什么惊讶,他只是为着殷盛乐明明知道这样乱跑不合适,还偏偏跑了,明明能听懂自己的暗示警告,却还总东拉西扯地不当一回事而有些生气。
但这怒气只存在了片刻,就随着他的叹息而消散了去。
真真是
“阿徽,这次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殷盛乐看着沈徽的表情几度变化,最后竟停在凝结了愁绪的无奈上,他心里不住地发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其实都没什么人来教导过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
他还记得室友的妈妈爸爸几乎每天都固定地一个电话打来,从要儿子一定得好好吃饭,一路叮嘱到不能熬夜好好休息,室友也早已习惯了父母略为啰嗦的担忧,将自己今天的生活轨迹与遇到的一些趣事和父母好好分享一顿,通常能聊半个小时以上,最后互相道了晚安之后,室友才会拿着手机从阳台回来。
而殷盛乐,从他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这种十分琐碎但也温暖的关心。
因为无人管教,所以无论什么,他都是想到就做了,不然也不会连熬一周大夜最后猝死穿越
他很不习惯去考虑后果,大概是因为孤身一人,无论好的坏的,都不会牵连他人。
这倒是与原书里那个没了父母约束的暴君挺像的。
殷盛乐往沈徽的方向挨过去:“好阿徽,别气了嘛,我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会什么都不跟你商量就擅自行动了。”
“臣并不是想要以此束缚殿下,只是希望殿下要注意安全。”沈徽不自在地稍微往后退了半步,殷盛乐眼疾手快地往上一蹿,扯住沈徽的腰带避免他从柱子后边暴露出去。
“殿下!”沈徽在自己的腰带掉下去之前赶忙用左手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