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殷盛乐的心脏猛地突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斜过眼睛去看沈徽,沈徽的面容依旧沉静,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也对,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小男主的性取向原作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应该是偏向异性的,而且以他的性子而言,不会很敏感地认为自己被冒犯了。
殷盛乐觉得自己很奇怪。
怎么会因为姐姐一句“指给自己做媳妇”的玩笑话就觉得心里不太舒畅呢?
他很快将这异样的心绪压下去,对殷凤音笑着说道:“姐姐莫要打趣我俩了,弟弟这回子出宫,身上可是担着娘亲的任务的。”
殷凤音闻言,抬手轻轻抚上尚未显怀的小腹,她英气而艳丽夺目的眉眼在这一瞬变得温柔,半垂着眼睫,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沉柔和,像是怕惊了腹中的孩儿一样:“这孩子乖巧得很,我自打有了它,能吃能睡地,害喜也没那么严重,若不是还没过头三个月,我早就亲自入宫去给娘报喜了。”
她弯着双唇,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透露出喜悦以及幸福:“小七,尽管放心罢,姐姐怎么说,也是养过孩子的,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了。”
殷凤音很少会在人前提及自己那个夭折了的孩子。
“姐姐身子康健就好。”殷盛乐有些诧异,若这孩子的到来能让姐姐从失去上一个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可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斟酌用词,颇小心地问:“我出宫之前,娘亲和爹爹都透出过几分意思,想问问姐姐是否有意再嫁,还有这孩子的父亲”
殷凤音见横行皇都的小霸王在自己跟前敛了脾气,乖巧又小心地试探,她心里既是欣慰,又有种想把弟弟捞过来揉上一顿的冲动,但弟弟到底是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那样随便亲近,于是便只用愈发柔和慈爱的眼神看着弟弟,生生将殷盛乐盯得汗毛倒竖。
“姐姐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做什么这么盯着我”这眼神怪吓人的,殷盛乐往沈徽的方向挪了挪。
殷凤音又笑了,她面上露出几分狡黠:“你回去转告娘亲,我是不愿意再嫁人了,至于这孩子的父亲”她抬起手来,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当我是天人交感,吞风而有孕吧。”
得了。
孩子父亲的身份大概不是那么方便说。
但殷盛乐还是下意识地往孟启身上靠。
自打传来殷凤音有孕的消息,殷盛乐就去查了孟启从小到大的经历,知道他是前朝存在的最后那一年入宫的小太监,无父无母,档案上只记了个某某人从宫外采买而来,后来前朝覆灭,这些年纪幼小的小太监们无处可去,便被留在了宫里——其实如今宫中的太监们大多都是从前朝留下来的,经过帝后二人的几次清洗,能留下来的都是些身世清白,又老实本分的。
当然也少不了民间自主阉割之后送进宫来的,自殷朝立朝之后,皇帝就强调过几次不可像前朝一样主动将家中的男丁阉割后送入宫里,违者重罚,但还是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将民间的这股“太监风气”给压下去。
倒也不是皇帝不愿意用太监,只不过连年的征战,青壮死伤太多,为了人口考虑,才必须遏制这股不正之风;而商皇后比起太监来说,更喜欢任用女官,所以在殷朝后宫里,太监的数量只有前朝的十之二三罢了。
孟启是在立朝之初就到殷凤音身边服侍的。
这点也很奇怪。
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无论皇帝还是皇后,都是不信任前朝留下来的老宫人的,然而他们却在这种情形下,将一个身世不明的小太监送到了最受重视的长女身边,而且后来殷凤音下嫁蔡光达,出宫开府,孟启就成了她公主府的总管太监,这份信任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更有这么多年殷盛乐默默吃到嘴里的那一盆盆狗粮,殷凤音和孟启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公主和管事那么简单的。
“行。”殷盛乐没有追问,而是很坦然地表示,“反正,无论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只要姐姐你自己愿意,觉得开心就好,爹爹娘亲那里我会去转告的,你尽管安心养胎,到时候给我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外甥。”
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当然姐姐你自己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行,吃的用的都叫、叫孟公公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但也别太恼火,你想教训谁,只管使人来传话给我,我可是最不怕得罪人的了。”
殷盛乐记得自家姐姐那个被废了子孙根的前夫现在还活着呢,就是不爱出门晃悠,但指不定姐姐有孕的消息一传出去,那家子又要作什么妖呢。
“行行行,小管家公,你这啰嗦得快赶上咱们孟总管了。”殷凤音抬眼往门外一望,说曹操曹操到,掀开门帘进来的,不正是满身病色的孟启么?
他像是听惯了殷凤音的报怨,面不改色地行礼,询问众人:“殿下,七殿下,晚膳已经备好了,可要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