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道大得像是上了一副铁质的镣铐一样,沈徽被殷盛乐拉着,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殷盛乐身上熊熊燃烧的怒火:“殿下,陛下此举也只是因为关心你罢了,你先消消气,待过了今日,再去向陛下说明,相信他不会不顾及殿下的心情。”
是啊,从小到大,皇帝就从来没有逆过他宝贝儿子的心思,殷盛乐将沈徽拉进偏殿他住的地方里,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群宫人不敢出声。
站在门口,殷盛乐将沈徽的手腕攥得愈发紧了,他猛地一回身,咬牙切齿地对着身后众人道:“你们都不许跟着进来。”说完,长腿一抬,直接把门踹上了。
木门重重地砸上,巨大的声响,摇摇欲坠的门扉让殷盛乐的火气稍微撒出去了些,一直以来,比起蛰伏在他身体里,无时不刻都可能会冒出来的躁怒,这种在暴怒之中放肆发泄的快感才更是殷盛乐所警惕的东西。
摧心的恼怒会让他五脏如焚,但能随意向着周围人发泄怒火所带来的的快感则是叫人上瘾的毒药。
他将院门踹上,一转身才看见院里还有原先就在值守的几个小宫人。
自打沈徽科考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他就有意识地控制住了自己发火的次数——不管真的恼火还是假装给某些人看——因此重华宫里的小宫人们这段时间其实过得比从前安逸许多,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殷盛乐发这么大的火的小宫人扑通扑通接连跪在地上。
“你们也都出去。”殷盛乐冷冷地说道。
见他没有乱闹一场的举动,现在沈徽可以肯定了,除却皇帝没提前打过招呼,一言不合就指派下来的两个司寝女官,殷盛乐心底还有好大半火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沈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行差踏错,招来这么大的火气;从小一起长大,二人也不是没有过争执,甚至吵架也吵过几次,但从来都不像今天这样。
那只藏匿在暗影里的野兽在沉眠十年之后又一次醒了过来。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越收越紧,沈徽已经开始感觉到些许的疼痛,二人走入卧房内,在他腕上的痛觉再次加深的前一秒,忽地,那只仿佛铁铸的手掌一下子松了开来。
“殿下,此处已无外人,您若是有气,莫憋在心里;有什么话,只管对臣说。”沈徽看着殷盛乐在屋内来回踱步,跺脚,鼻息也越来越沉重,他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态度,走到床沿坐下来。
殷盛乐生了一会儿闷气,听见沈徽这么一说,他摇头:“我若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你定然会觉得我是在发疯。”
“这不过是殿下你自家的揣测罢了,你什么都不说给我听,又怎么会知道我一定觉得你在发疯了?”沈徽柳叶样的眉毛挑起一边,这是殷盛乐最常爱做的挑衅动作。
此刻在他那张如玉的脸上显露出来,让殷盛乐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小勾子猛地勾了一下一样,他转个不停的脚步霎时便顿下了:“我怕我若是说出来了,你会害怕,从此躲开了我去。”
沈徽心中稍微有些紧张,但他并未将这异样往深处去想,而是温言道:“臣是无家可归之人,除了殿下身边,又能去哪里呢?”
“你你现在身上有官职了,你可以去翰林院,还可以去外头买个我不知道的小宅子,悄悄地离开。”殷盛乐坐到他身边,语气越说就变得越委屈。
原作里,沈徽不就是这么躲避原主的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沈徽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顺了几下殷盛乐的背,“殿下与我而言,是可栖身的树,臣不过只是你枝头的一片叶子,叶子若是离了树,便只能落得个风雨里飘零,化作尘泥的下场我知道殿下一直以来都是心思清明的,但倘若殿下真的有意要发疯一场,沈徽又岂能不奉陪到底?”
“你会陪着我?”殷盛乐果断抓住了他最想要的话语,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徽,似乎是在逼着他给自己一个承诺,身子不知不觉便往旁边倾压上去。
少年熟悉的气息近在鼻端,殷盛乐不爱用香料,身上的气味十分干净,沈徽此时却感觉自己被一股十分难以言说的气息给完全包裹了起来,将属于他的呼吸完全吞没了。
“臣会陪着殿下。”
他许诺道。
手臂上传来一阵巨力,沈徽眼前的景象翻滚了两圈,身下垫着柔软的的床垫,双脚一凉,再有一只炽热的手掌从脚踝上掠过去,他猛地往床榻的内侧一缩,再爬起身来,便见殷盛乐也踢掉了鞋子爬上床来,还将床幔都放下了。
关节里的钝涩让沈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锈,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坐直,却见殷盛乐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大半,他在沈徽对面盘腿坐下,一开口依旧是火气十足:“我知道我那些哥哥们,堂兄弟们都是像这样过来的,在成婚之前就有宫女侍奉过,成婚之后也多半还会再纳侧,往后院里收进去许多女子,但是我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