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商皇后怀里,又转动脑袋,对着旁边同样满脸慈祥笑容的皇帝喊了一声:“爷爷!”
“福宝乖。”皇帝抬起手,示意福宝看向珠帘外面,“你瞧,那是谁呀?”
福宝眨巴着眼,努力辨认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爷爷?”
他指着皇帝脑袋上的冠冕。
皇帝把九龙冠冕摘下来,摇摇头:“不对,再认认。”
福宝点点头,十分专注地盯了殷盛乐的背影许久,才很不确定地询问长辈们:“是舅舅?”
殷凤音掩唇轻笑:“人是认对了,不过这叫法还是错的。”
福宝鼓着腮帮子看了一眼娘亲,略作思索,肯定地说道:“是爹爹!”
“这下对啦。”商皇后揽着他,“待会儿,你去爹爹那里,要乖乖地,不要吵闹。”
“嗯。”福宝用力地点点头,随后他又疑惑起来,“奶奶,阿玉哥哥的伴读的舅舅就是舅舅,为什么我的舅舅还是爹爹呀?”
“因为你将来,要兼祧你娘,还有你舅舅这两边呀。”
“为什么?”福宝看一眼奶奶,又看一眼爷爷,沿着顺序转过去,问他娘,“舅舅不能生孩子吗?”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吐吐舌头:“福宝忘记了,舅舅是个男子,男子是不能生孩子的,可是.......”他的眉毛皱了起来,“舅母也是男子么?”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
皇帝是在西北大胜之后,才晓得他儿子的性取向的,当时险些没把他吓得背过气去,好容易才缓过气儿,便立马想指几个美貌宫人去给殷盛乐——他还以为是自家孩子在军营那种阳盛阴衰的地方待久了,才会被带偏取向呢——结果被商皇后逮到机会好一番冷嘲热讽,这便才作罢了。
至于商皇后,她对男子间的断袖之事早已见怪不怪,只要那断袖的男子莫要祸害到自家闺女头上,她才不管旁人跟谁谈情说爱呢。
若不是她忍受了几十年的无子之苦,当初也不会因为两个男人没法生孩子的事情,狠狠气上一通。
说到底,她娘家早就断子绝孙了,她也没勒令商渝江必须给商家留下个血脉不是?
她最怕的,其实是自己从前受过的苦,叫自己的孩子再经受一遍。
“那也该叫一声舅舅的。”商皇后温声道。
皇帝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殷凤音轻轻拍拍胸口:“小七他这么不声不响地,真是吓我好大一跳,人家阿徽多好的孩子呀,他竟然能拱到嘴。”
“有这么说你弟弟是猪的吗?”商皇后好笑地斜了女儿一眼,“而且他能不能把人吃到嘴里,还要看以后的能耐呢。”
“啊?不是吧,都这么久了,小七他还......看来我得给他传授些经验了。”殷凤音笑得不太正经。
福宝没听懂,那双溜圆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
恰在此时,陈平从前头过来,要将他带出去。
福宝看了好几眼这个不算太陌生的太监,才将自己的小胖手递进他手里,乖乖地跟着出去了。
殷盛乐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将皇帝与商皇后尊为太上皇,太上皇后,顺便再大赦个天下,将轻罪的犯人释放——若依照历朝的规矩,重刑犯在大赦中是有机会被赦免死刑,改为其他刑罚的,但到殷盛乐这里,他将犯了重罪的犯人们全部提出来,处斩示众。
旨意下达后整个大殿都静默了,何阁老头一个站出来:“臣有事启奏......”
殷盛乐举起一只手阻断了他的话:“阁老不着急,有什么事情,待朕的三封旨意都说完了再说不迟。”
头一次以帝王之身上朝,殷盛乐就表现出自己独断专横的一面,这让何阁老暗暗心惊,他隐秘地往珠帘后头看了一眼,却不见上皇出声,便已明了,今日这位新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阻止。
第二道圣旨,乃是分赏今次西北大胜的功臣们的,从赐钱财,到各人封爵,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长长的封赏名单叫两个小太监交替念了许久才念完。
前两道圣旨都是关于外人的,这第三道圣旨,怎么说,也该到新君自己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朝臣暗自盘算了起来。
殷盛乐的第三道圣旨没有着急宣布,朝臣们期待着,却盼来了一个穿着朱红色衣裳的小孩子,这孩子的眉眼与新君有两三分相似,他被一个太监牵到新君跟前,而新君亲自将那孩子抱到自己膝上。
陈平躬着背,从御案上拿起最后一道圣旨。
最先是开恩科。
这没什么大问题,新帝登基开恩科十分寻常。
接着便古怪了起来。
“......继安国长公主之子殷元庭为嗣子,择吉日,册立东宫......”
新君过继她姐姐那个父不明的孩子为嗣子,还要立太子?!
相比起来,前头处斩重犯,后面将沈徽一个小县令直接提拔为太子太傅的旨意都没什么人去纠结了。
群臣哗然,再没法将沉默继续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