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安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无所不能,她站在人群高处,所有人都向她匍匐。
他们的脸上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熟悉,陌生源于,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神色,在她的面前。
熟悉源于,这些人好像真的与她相处了一段同生死的时光。
可怎么可能呢。
她是芮安啊……
是那个整天好哭,连说出自己的委屈都觉得好像那么艰难,只能像一个无能为力的,任别人的浪潮打过来,毫无防守余地,只能被动承受,那个……
废物。
“你能吗?”
女人的脸在她面前浮现,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窒息。
“你说他不好,你来养我啊?”
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那是来源于血缘的懦弱——
“呵,既然不行就别说这些话,我不想听。”
“人都是自私的。”
她以为她快要忘记了,那深藏在黑暗当中的话语,又让她再一次陷入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惧当中去。
“你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老人在她的额头上用力的往外挤压,嘴里说着为她好的话语,但那粗糙的手却让她感到一种无法逃脱的恐惧:“脑门宽会当官,你会当官。”
“刘先生说你不凡。”
“你别学你那个贱货妈。”
带着一股疯狂的狂热。
那些人,那些话,原来她从未摆脱掉。
她拼命的摇头,疯狂的向前跑去,她逐渐长大,她渐渐可以发声了,她说出的第一句。
“不。”
你们谁都不能左右我,你们谁都不能。
我要做什么,我要走什么路。
我自己做决定。
一时的崛起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直到被现实再狠狠的甩上一巴掌。
“没钱给你读书,先前瞒着你,你爸赌马赔了几十万,差点房子都要卖了。”
老人的眼里有愧疚,有不安,有一种让她世界崩塌的复杂情绪。
“你出去吧,离开这里,不要回来,走出去。”
“走得远远的。”
“不要像你爸,也不要像你妈。”
走去哪里,哪里又是我的归处。
她好像一直在阴暗与光明之中徘徊,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掉下去。
有时候想,要是落下去就好了,一直落,落到谷底,呵,也就心死了。
可她总是在往下坠落的那一刻,伸手牢牢地拽住悬崖边的石头,又凭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一点一点的爬上来。
落下去……
算了吧……
不。
我不。
她就像是在矛盾体,在泥泞中不断挣扎,一时放纵自己落下去接着又靠自己一点点爬起来。
然后在这黑暗里,这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地方里,渐渐摸出一条逐渐不那么难走的道路。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一直这么矛盾下去,直到与自己达成和解。
但是那不甘的,那漫长岁月一直积累的,那在一步步的后退和向前当中磨练出来的,那些力量,终于让她用力的彻底的挣脱了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