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怕有人问牌子上写的什么,再传到林和平耳朵里,林和平收拾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去,让林和平无话可说。
食品店在市一中斜对面,离老师家属院不远,九点左右虽说是学生上课的时候,也正是不用上课的老师以及家属买菜遛弯的时候。
这些人多数识字,看到木牌很是新鲜,过去没有问冯会计字上的内容,而是问买两斤送半斤什么意思。
杨槐花立即端着试吃品出去,“月饼买两斤送半斤。”
“刚进七月就有月饼?”问话的人十分惊讶。
杨槐花被问住了。
冯会计忙说:“是这样,我们第一天开业,只是试卖。”
“对对。”杨槐花连忙点头,“您尝一下,不要钱。不买也没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的店,也没指望能卖出去。”
这话顿时把过往的行人逗笑了。
杨槐花意识到失言,尴尬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问话的那人反倒不好意思,就给她个面子,捏一小块放入口中,“这不是月饼吧?”微微皱着眉头问。
“是的。”冯会计看得很清楚,“蛋黄莲蓉馅的。”
问话的那人猛地转向冯会计,“你说什么?”
冯会计吓一跳,“蛋,蛋黄莲蓉,您,您不能吃?那您是鸡蛋过敏还是——”
那人连忙说:“不是,不是的。不好意思,我早几年在申城上学,吃过一次蛋黄和一次莲蓉月饼。但是分开的。你们居然能把蛋黄和莲蓉放一起。这个店跟申城的月饼厂什么关系?”
申城乃是仅次于首都的大城市。
冯会计一听申城回来的人都惊讶,心中暗喜,说话有了底气,“我们厂长是从首都来的。”
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
那人不禁问:“你们厂长是首都哪个学校的?首都有我好几个同学,说不定也吃过蛋黄莲蓉馅的月饼。”
冯会计心说,首都人民全是你同学,也不可能吃过我们厂长做的月饼。
可他又不能说林和平以前不做月饼,“我们厂长的婆家在首都。她爱人在咱们这边当兵,离太远一年难得见一次,我们厂长就请调回到咱们这边。”
行人惊讶,“你们厂长还是女的?”
冯会计心说,何止是女的,还是比爷们厉害的女强人。
“我们厂长的爱人还是大学生军官呢。”杨槐花瞧着众人不信女人能当好一把手,立即把周建业搬出来,“在首都上的大学。”
行人惊得睁大眼。
先前问话的那人很是意外,“你们厂长还是军属?”
冯会计觉得军属很光荣,与有荣焉,道:“这铁盒里的东西全是我们厂长做的。”
被“大学生军官”几个字吸引过来的人忙问,“首都味儿的月饼?”
冯会计愣住。
围观群众失望,“不是?”
“不——不是——不对,我的意思比首都味儿的月饼好吃。”冯会计担心人跑了钱飞了,拿一块他认为最好吃的雪花酥,“这是首都也没有的糕点。您尝尝。”
那人将信将疑接过去,众人不由得转向她。那人见状,立即塞嘴里,“咦——咋还有股奶味儿?”没咽下去就忍不住说。
众人齐刷刷转向冯会计,等他解释。
冯会计:“你吃的那个比月饼还贵,除了奶粉,还加了花生饼干。饼干是我们自个烤的。做起来特麻烦,我们店里只有两盒。”
最先问冯会计的那人见盒子里还有一小块,伸手塞嘴里。
众人轻呼一声。
那人连连点头,“好,不错!多少钱,那两盒我要了。”
“啊?”
冯会计和杨槐花同时呆住。
那人故意问:“不卖?”
“不不不是,您确定两盒?”冯会计忙问,“比月饼贵,还不能送您半斤。只能送您我们厂自己做的花生糖。一盒送二两。”
那人不在乎赠品,但他也没看到试吃盒里有糖,“这里怎么没糖?”
冯会计:“我们不卖花生糖。”说着,去屋里拿两小袋糖,拆开一个,“你尝尝。”
那人放入口中,花生的香味瞬间溢满口腔,却又不甜的齁心,还特别酥。赠品都做的这么好,摆出来卖的只会更好,“除了月饼和这个雪花酥,还有什么?”
冯会计看出来了,这主儿不差钱,虽然瞧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鸡蛋卷。”递给他一块。
那人吃下去,围观群众纷纷问,“怎么样?怎么样?”
比起鸡蛋卷他更喜欢花生糖和雪花酥,但也不好意思说谎,毕竟,还要管人家买雪花酥,“鸡蛋味很浓,跟全是鸡蛋做的一样。”
众人不由地看向盛满了试吃品的铁盒。
眼珠子活泛的杨槐花立即往人群里去,“大伙儿都尝尝,都尝尝。”不敢再说没指望卖出去,“给我们提提意见,争取让大伙儿不出青州,也能吃到首都的东西。”
首都,遥不可及的地方。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不再客气,纷纷挑一块自己喜欢的。
金桂花在屋里看到这一幕,跑出来说,“我们店里还有电影里才有的面包。”
众人猛然转向她。
金桂花不禁后退一步,“真的,真的,我们厂长自个烤的。”
要买雪花酥的人立即进来,“在哪儿?”
金桂花从柜台里拿一个,“在这个纸里面。”
冯会计接道,“我们厂长担心咱们这边的人吃不习惯,就做两种,一种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种加了红豆。”
那人转向冯会计,“你们厂长还会做别的?”
冯会计:“听她说好像还有一种什么肉松味儿的面包。我也不知道肉松是个啥东西,反正挺贵。她担心没人买,这东西又只能放三天,就没敢做。”
“三天?”跟上来的路人忙问。
冯会计点头,“厂长担心时间长了发霉,再把客人吃出病来。”不待众人再问,就问那位不差钱的主儿,“您喜欢什么味儿的?”
那人好久没吃过面包,要个红豆味的,轻轻一掰开,里面很白,明显是头道面粉,而不是打了二道三道的,不差钱的主儿不禁说,“这面不错。”
冯会计下意识朝他看去。
杨槐花忍不住问:“您也会做?”
那人笑了。
有人开口说:“会吃吧。”
那人笑着咬一口,很是意外,跟刚烤出来的差不多。
早已被面包蓬松的样儿馋得狂咽口水的围观群众又忍不住问,“这个怎么样?”
冯会计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那人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道:“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但我可以保证,值这个价。”
问话的人立即掏钱,让杨槐花给她拿一个。
其他人见状,就问买面包送不送东西。
冯会计没有说不送,而是说散称的蛋糕两斤送半斤,一斤送二两。
这些人潜意识认为有家食品店是国营单位,替国家做事没必要自己花钱请托儿,以致于压根没怀疑买面包的俩人可能是托。
蛋糕不便宜,买蛋糕又没在围观群众的计划之内,多数人只买一斤。
这些人又想知道首都味儿的糕点是啥味的,付了钱就忍不住拿一块尝尝。
微甜香软的蛋糕入口,买到蛋糕的人意外的同时又忍不住拿一块,随后又忍不住拿一块。
拿一块拿一块的结果是出了食品店,一斤二两剩一块,这样拿回家,不是找骂吗。
冯会计看到走到店外的人又纷纷折回来,心慌不已,被林大厂长说中了——吃出鸡蛋壳或头发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进来的人被问愣住,“出事?没出什么事啊。”
冯会计越发担心,“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见他脸上尽是担忧,顿时忍不住大乐,“你以为我们嫌东西不好吃,让你们退钱?”
冯会计亲自尝过,当然不担心这点,可又不能说实话,“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再给我称一斤。”
冯会计惊得“啊”一声,意识到他说什么,连忙催杨槐花和金桂花。
杨槐花和金桂花也被男人的话吓一跳,直到把所有人都送走,店里暂时空了,俩人还跟做梦的一样。
杨槐花望着来来往往,穿得也没比她俩好多少的行人,“市里的人看起来也没多少钱,咋一个个都这么舍得吃啊。”
冯会计比她还想知道,毕竟,他来之前都做好卖不出去的准备,“这事得问厂长。”
“和平啊?”杨槐花道,“和平指不定啥时候能——等等,和平先前说她干啥去?”转向金桂花。
金桂花边把刚刚碰乱的蛋糕放齐边说:“去报社。”
杨槐花:“去报社干啥?”
冯会计顺着接道:“登广告,宣传咱们的食品店。”猛地站直,转向俩人,俩人也在看他。冯会计怕搞错,道:“你们先说。”
杨槐花开口道:“开店一小时,卖掉三成,我觉得不用打那个啥广告,到天黑也能卖完。”
金桂花点头,“我也觉得不用浪费那个钱。冯会计,你说呢?”
冯会计:“刚开业就打广告,我觉得厂长有点太着急,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杨槐花试探着问:“那你过去?”
冯会计:“去报社找厂长?”看一眼门外的阴影,“晚了,厂长这时候都到报社了。”
林和平并没有,此时公交少,没直达的,道路不规范,下车走的时候,她毫无意外地转晕了。
“和平,和平,林和平!”
林和平眉头微蹙,谁呀。
“右边!”
林和平转向右边,“周——周建业?”使劲眨一下眼睛,人没消失,逆着光向她走来,林和平不禁微微张嘴,她是在做梦吗。
周建业朝她脸上拧一下。
林和平吃痛,瞬间清醒,“你怎么——在,在这儿?”
周建业:“昨晚梦到你有难,特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