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是认真在准备搞事情,他对村里的事情不太了解,在大佬这儿打听了些消息,之后又在外头找几个熟人旁敲侧推了一圈,才发现村干部的任命比他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生产队长作为生产队的一把手,是由上头直接选定几个合适的人,然后再开社员大会,让社员们投票在几个待定的人里头选出生产队长。
王队长就是被这样选出来的,而且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生产队长了。
生产队长的权力很大,大到让程溪都觉得有些吃惊,生产队的领导班子被称为队委会,而里面的成员除了生产队长本人,其余都是生产队长选的,也包括孟老实这个会计。
本来他还以为,村干部全都是由村民投票选出来的,谁的票数高,谁的职位就高。
合着被票选出来的只有生产队长,其他的都由生产队长来任命。
那孟老实能不能继续当会计,不就是王队长一句话的事儿嘛。
知道这一点就好操作多了,孟老实当了二十多年的会计了,当年王队长头一次竞选生产队长的时候,孟老实也是当时的待定人选,而且比王队长那时候的资历更深,只是投票没有王队长高罢了。
而王队长做生产队长的这十多年来,每次选举,孟老实也会参加竞选,只是每次都败北罢了。
在村里人口中,这就是一个万年老二终难逆袭的故事,而且大伙都认为不可能逆袭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孟老实当了二十多年的会计都上不了位,就是因为好多人都觉得他私心太重。
瞧瞧他那一家子,孟老实自己是会计,蒋红梅是保管员,儿子被弄进村小学当教师,头些年孟慧珍刚毕业的时候,还想着把人弄进来当记工员,只是让王队长给拦了。
所以说起孟会计,大伙都觉得这位算是厉害人,能往自己家扒拉东西能不算厉害吗,而且还特别会钻营,跟公社干部关系处的好,要不然怎么每回都被提名生产队长,只是村里人都不投票罢了。
王队长不爱惹事,所以头一年做生产队长的时候,沿用的还是原来的领导班子,孟老实也就留下来接着做会计了。
听了俩人的过往,程溪觉得王队长和孟老实的关系都不能用微妙来形容了,换作他是王队长,下属拼了命的往自己家捞好处,领导都不敢干的,下属敢干,还整天想着取代他上位,他早就把人给撤下去了,哪还能做十几年的搭档。
只是不知道王队长不撤人,是因为心胸宽广,还是因为不爱管事儿,又或者孟老实在公社那边还真有把保护伞?
程溪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看看,没摸清里面的水都有多深之前,不适合动手,而且现在的氛围也不适合动手,因为秋书已经到了。
村里现在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唯独秋收刻不容缓,而今年的年景又特别好,是个难得的丰收年。
程溪之前下了班总是闷在家里头,很少出门,为了把孟会计搞下去,他才在晚饭后出来溜达着跟人聊天,现在居然也养成习惯了,每天吃完晚饭就带着一家人在村子里散步,遇到聊得来的,总是要停下来聊几句。
书上能写的东西太少了,程溪在这里待的越久,就越觉得这是一个真实运转着的世界,而并不是作者寥寥几笔就能框死的世界。
像良山村,看书的时候,觉得这是个偏僻荒凉的小山村,实则不然,偏僻是真的,可这里靠山靠水,山上有野果,水里有鱼虾,土地也很肥沃,按照村里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十年九不收’。
乍一听这话以为还以为是容易连年遭灾,实际上说的却是十年里只要有一年是丰收的,其他九年都不收,那这十年内的粮食也是够吃的。
这话里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会一点事实依据都没有,今年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个大丰收的年景,越是这样,到了秋收的时候越是要加班加点,生怕老天爷一个不顺眼,再来几场大雨,成熟的庄稼可就要沤在地里头了。
村里平时闲置不用的食堂,这几天也开了,连猪都杀了一头。
本来,秋收这事儿应该跟小程家没关系,他们一家六口平时没一个挣公分的,但生产队缺人,王队长可不就过来拉人头了嘛。
一家六口被安排到红薯地里装筐,把其他社员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挨个放进筐里,然后把红薯集中倒在指定的地方。
这是最简单也最轻松的活了,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三岁的小孩都能干,秋收本来就是男女老少集体行动,连小娃娃们都要参与进来。
而且秋收不同于春播夏锄,春夏两季的工分都是按天计算,只有秋收不同,秋收是按量来计算的,干多少活拿多少工分,像刨红薯的人,每干一垄地就是三个工分。
干的多拿的多,就算是平时偷奸耍滑的懒汉,在秋收时也能支楞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老程家那边特别奇怪,一家四口秋收没一个出来干活的,反而全都请了假,说是程老头被程溪气病了,在家里躺着养病呢。
一盆污水泼过来,程溪能怎么办。
那天走的时候,老头虽然情绪低落,但人可一点都没事,之后那几天也没请假,照常去地里干活挣工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突然‘病倒’了,还是他把人给气病了?
本来那天走了之后,老程家那边没闹起来,程溪还挺失望的,结果人家内部是没闹起来的,反而一致对准了他这个外部矛盾,还真是情比金坚。